但沒有五官。
雕像上一應的大小細節,其實都已經打磨得差不多了,臻至完美,可唯獨臉上是一片的空白。
就與這屋中其他所有的雕像一般。
美則美矣,偏偏面目模糊。
大頭鬼與小頭鬼摔進來這樣大的動靜,竟不能引得這一位老人轉頭看他們一眼,只像是什么也沒聽見一般,依舊刻著他的雕像。
兩鬼頓時面面相覷。
他們又試著叫了兩聲,但老人還是沒半點反應,渾然處于另一個世界一般,連手上的動作都沒停頓一下。
大頭鬼見著這場面,又傻愣了下來,問道“這、怎么辦”
小頭鬼也頭疼。
只是他腦子也靈活,想自己反正把該帶的話帶到、該做的事情都做到,見愁大尊那樣好的人,應該也不至于為難他。
想來想去,他干脆站在那老人的背后,規規矩矩地躬身作揖行禮,道“前輩好,小的兩個是來為昔年在您處拜訪過的見愁大尊傳訊,就、就崖山的那個見愁。這是她命小的們務必要親手交到您手上的。”
老人依舊雕刻,沒有反應。
小頭鬼頭上又開始冒汗,想這老頭兒怕是不會搭理自己了,站了半天后,干脆把心一橫,硬著頭皮走了上去。
“那什么,小的把東西擱這里了,您有空再看”
說著,便將早先見愁親手交給他的玉簡,放到了那老人身旁的石案上。
這一下,心里那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完成了差事的兩只小鬼,就像是歷了一場大劫似的,告辭之后匆匆地跑出了舊巷。
滿布著灰塵的破屋內,便只剩下霧中仙一人。
“簌簌,簌簌”
石屑不斷地落下。
很快這一尊石像身體上最后一道線條也已經趨近于完美,挑不出半分的破綻。
于是,刻刀終于停下。
他蒼老的面容上,橫生的皺紋如何大地上開裂曲折的溝壑,一雙說不出是渾濁還是清明的眼,慢慢抬了起來。
從這無懈可擊的線條上劃過,最終落到這雕像的“臉”上。
空白的一張臉。
多少年了
連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記不清歲月在這一片空間里流逝了多少,甚至已經記不清那隨手一塞就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女修,到底是什么模樣
分明覺得她鮮活在記憶深處,可真到了要落下刻刀的時候,又全無半點頭緒。
什么都是她。
可又什么都不是她。
霧中仙就這樣隔著這短短的一片虛空,與這一座還未刻畫出五官的女修雕像“對視”,良久后,才轉頭看向案上隔著的那一枚玉簡。
破屋積滿灰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