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淑儀也是從小到大就沒受過這么大的刺激,又因與姜雪寧有齟齬在先,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忍不下去,一時被氣昏了頭,怒極之下才揚了手。
就算是沈芷衣不出現,這一巴掌也未必就真的落下去了。
畢竟大家同為長公主伴讀,吵兩句還能說是口角,誰先動上手那就就是誰理虧,她沒必要與姜雪寧這么一番折騰。
可樂陽長公主不早不晚,偏偏在這個當口出現。
太尷尬了。
簡直讓人百口莫辯
陳淑儀像是被人一盆涼水從頭潑到腳似的,渾身都寒透了,忙躬身向沈芷衣一禮“長公主殿下容稟,是臣女與姜二姑娘一言不合爭執起來,姜二姑娘口齒伶俐,臣女說不過她,一時氣昏了頭,是臣女的過錯,還望長公主殿下寬宏大量,饒恕臣女此次無禮。”
聲音有些輕顫,顯然也是畏懼的。
沒了剛才的火氣她輕而易舉就冷靜了下來,知道現在發生的這件事有多嚴重,更知道沈芷衣原本就是要偏心著姜雪寧一些的,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狡辯,最好是在澄清的同時低頭認錯,忍過此時,將來再找機會慢慢計較。
姜雪寧心底嗤了一聲,暗道她趨炎附勢慫得倒是很快,先前那誰也不看在眼底的囂張到了身份比她更尊貴的人面上,又剩下多少
本來相安無事,陳淑儀先撩先賤
反正梁子都結下了,她不想對方就這么簡單地敷衍過去,非要氣死她讓她心里更膈應不可
于是,一副凄凄慘慘切切模樣,姜雪寧抬起了朦朧的淚眼,望著陳淑儀,身子還輕微地顫抖了起來,仿佛不敢相信她竟說出這般顛倒黑白的話來一般“陳姐姐的意思,竟、竟是我欺負了你不成我,我”
話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她咬了唇瓣,睜大眼睛,好像第一次認識了陳淑儀一般,還流露出幾分逼真的不忿與痛心。
整個奉宸殿內安靜得什么聲音也聽不見。
周寶櫻目瞪口呆,裝著蜜餞的紙袋從她手里滑落下來,掉到地上;
尤月更是后腦勺發涼,慶幸自己剛才走了一下神沒跟著陳淑儀一起譏諷姜雪寧,不然現在
方妙也一臉呆滯,想過這位姜二姑娘是厲害的,可沒想到“厲害”到這個程度;
連蕭姝都未免用一種震驚的眼神看著姜雪寧,仿佛從來沒有真正認識過她一般,再一回想起她當日不由分說將尤月按進魚缸里的情形,只覺遙遠得像做夢。
那凜冽冷酷的架勢
和現在這個柔弱可憐楚楚動人的,是一個人
沈芷衣卻是抬步走到了姜雪寧的身邊,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伸出手去搭住了姜雪寧的肩。
姜雪寧感覺到,便要回轉頭來,繼續賣慘。
然而當她轉過眸的瞬間,卻對上一雙不同尋常的眼沈芷衣看她的眼神不再是以前那般總充滿著一種憧憬似的甜美,里面竟有些黯然,有些悔愧,欲言又止,欲說還休。
末了偏朝她綻開個安撫的笑。
這一剎那,姜雪寧想到的竟是昨日燕臨看她的眼神,熬煎里藏著隱忍,于是心底便狠狠地一抽
沈芷衣是從慈寧宮回來的,而慈寧宮正在清查內務府的事,是玉如意一案終究要牽扯到勇毅侯府的身上了嗎
若非如此,沈芷衣不會這樣看她。
這念頭一冒出來,與陳淑儀這一點意氣之爭,忽然都變得不重要起來。
但沈芷衣卻沒準備就這樣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