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明宇嘿嘿一笑“張大人說話可要想清楚啊,令妹人在病中,我教感念大人出手相救才悉心派人照料,大人若不以誠相待,實在讓人寒心”
話里儼然是以姜雪寧作要挾
須知陪著姜雪寧去看病的那兩人都是天教教眾,小寶年紀小,馮明宇怕交代他他管不住嘴說出去,是以只暗中叮囑了那兩名好手,要他們無論如何把姜雪寧控制住,成為他們手中重要的籌碼。
果然,他此言一出,張遮面色便是微變
他身上穿著深色的袍服,一手搭著座椅扶手,一手輕輕擱在膝上,長指蜷曲的線條硬冷,只一剎眉梢眼角已沾染了沉凝的寒氣。
他抬眸與馮明宇對視。
這一刻馮明宇也不知怎的竟覺整條脊骨都顫了一下,像是被剔骨刀敲中了似的,一陣悚然,緊接著竟聽此人冷刻道“原本一路還不敢確定,畢竟左相常在金陵總舵,自稱是奉教首之命來協理劫獄之事。然通州已有吳舵主坐鎮,并不缺主持大局之人。可左相大人得信函后忙著撇清自己,抹黑張某,終是露了馬腳。”
馮明宇萬萬沒料他竟倒打一耙,駭得直接站了起來,一張臉赤紅如豬肝,勃然大怒“豎子安敢血口噴人”
殿內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張遮卻平靜都很,只將衣袍下擺上一條褶皺輕輕撫平,道“張某乃朝廷命官,若非投在先生門下,效命本教,何至于身犯險、舍利祿來蹚這渾水于情于理,皆屬荒謬。”
“你”
馮明宇整個人都驚呆了,根本不敢相信這一路上寡言少語的張遮,此刻一句句話都是口吐刀劍看似平靜,實則藏著萬般的兇險
是啊,要探消息,朝廷派個小嘍啰便可,何必派這么個斷案入神、素有清譽的朝廷命官
馮明宇心里已經亂了幾分。
他想為自己辯解,一時卻沒整理清楚思緒,半截埋進土里的身子發顫,只道“老夫在金陵總舵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好個張遮倒會顛倒黑白吳舵主,你聽老夫一言,將這張遮先抓起來,但請教中發函度鈞先生,以此事相詢,此人必將原形畢露”
馮明宇在金陵的確是一號人物。
他想自己說了,吳封該會照辦。
誰想說完后半天不見動靜,轉頭一瞧,吳封躊躇的目光從他身上轉到張遮身上,又從張遮身上,轉回了他身上,卻是一副為難模樣。
馮明宇心里頓時叫了一聲。
好啊。
個人有個人的打算
總舵遠在金陵,與通州是一南一北,通州分舵雖聽總舵調遣,暗中監視著京中動向。但畢竟相隔太遠,“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況且通州離京城實在是太近了,吳封一面要聽總舵調遣,一面只怕還要忌憚著度鈞山人這邊。若張遮確系度鈞山人門下,先將張遮綁了再發函問詢,只怕觸怒了度鈞這邊。
吳封也有自己的顧忌。
眼見場中氣氛已是劍拔弩張,人人都朝他看來,他不由再三考量,試圖緩和氣氛“劫獄一行回來之人眾多,倒不該急著下定論,只怕沒抓著那真正內鬼,反倒傷了和氣,不值當。”
張遮搭了眼簾不言,外人看他是半點也沒心虛,著實不像是朝廷的內鬼。
馮明宇哪里又肯聽吳封之言
若論著教中地位,他實比吳封還要高出一截,對方之言此刻已觸怒了他,當即摸出了腰間令牌便要發作。
然而就在這一觸即發的時刻,邊上一道不大有底氣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竟是右上首玩了半晌扇子的蕭定非。
他那一柄灑金折扇已經收了起來,扇柄輕輕一頂自己那輪廓分明的下頜,唇邊仿佛帶笑,咳嗽了一聲,不大好意思模樣“那什么,吳舵主,度、度鈞先生的密函,可否借我一觀”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一路上回來誰不當這位逃難全當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兒是繡花枕頭一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