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有功名在身的舉人,便是堂上見了官也不必下跪,走到哪里人都要敬重幾分。遞個名帖去普通人的府邸,旁人供吃供喝還不夠,得送上點銀子見禮。
可以說不愁吃,不愁穿。
一般來講,混混們欺軟怕硬,都得有點眼色,京城里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負的。
有人曾說,這件事很不合理。
但也有人說,喝醉了誰認得誰是誰肯定還是酒誤事。
總歸打死人的混混跑了,到頭來也沒抓著。
從此成了一樁懸案。
上一世姜雪寧這會兒還忙著為選臨淄王妃的事情處心積慮,可沒功夫關照科舉場上的種種。
翁昂這事兒也是她嫁給沈玠后才聽人當樂子說的。
今日意外得聞此人狂言、得見此人狂行,仔細一想,竟覺得這里面恐怕有點東西能說道。
推蕭姝去和親
這話從翁昂嘴里說出來,真能嚇死一幫人。
落到姜雪寧耳朵里,則長了根似的。
直等到她看過了任氏鹽場飆升的銀股價錢,回到姜府,睡了一覺起來,開始打點收拾起年節后入宮伴讀的一應事宜,這話都還在她腦海里時不時晃蕩一下,無論如何都無法消失。
已是午后,殘雪化了。
挨著窗沿的案角上擺了兩本棋譜。
是姜雪蕙那邊來人知會她準備的,說是她不在宮里的那段日子,謝先生雖然領旨一路追討剿滅天教,沒教什么新的東西,可另位先生興之所至卻是教了大家伙兒下棋,今次入宮怕還要繼續學。
姜雪寧現在盯著它們,怔怔出神。
蓮兒那邊正點著這一回入宮為姜雪寧準備的銀票和幾把打成各式樣的銀錁子,預備著回頭入宮打點宮人。
只是她一邊數著,卻是一邊撇嘴。
然后絮絮地念叨“這入宮的日子,不早一點,不晚一點,正正好是您的生辰。中午時太太那邊來人請您過去同大姑娘一道過生辰,您倒好,一句話給推個干凈,讓他們在那邊熱鬧。不知道的見了,怕要以為今兒個只是大姑娘的生辰。要換了是奴婢,誰叫我去我便去,非但要去,我還要過得比他們都高興等入了宮規矩那般嚴,可不好大張旗鼓再過什么生辰”
姜雪寧聽她說了一串,回過神來,才明白她是在想自己生辰的事。
上一世她何曾沒去呢
的確像是蓮兒說的那樣,非但去了,還過了個高興。畢竟那時的情況可和現在不一樣。上一世她討好了沈玠,最終去選臨淄王妃的那個人是她,且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因而尤為得意,故意要在生辰這樣的好日子里去尋姜雪蕙和孟氏的晦氣,三言兩語便叫所有人都變了顏色。
姜雪蕙當時朝她看了許久。
然后什么話也沒說,叫旁人都散了,自己也起身告辭。
姜雪寧最厭惡的便是這位“姐姐”平靜的一張臉孔,叫她有一種一拳打進棉花里的感覺,于是追出去喊住她,冷笑著問“你不是喜歡沈玠嗎但如今臨淄王殿下要娶的人是我。當年鳩占鵲巢,頂了我的身份,過了這么多年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可恨老天爺不長眼,仍舊讓你舒舒坦坦的活著。那也只好我自己來,讓你知道報應的滋味兒了。”
姜雪蕙仍舊要走。
她上前一步,攔著不讓。
她便終于停步,抬眸看向她,慢慢說了一句“你真的高興嗎”
為什么不高興
嫁了溫文爾雅的臨淄王,搶了當年占據自己身份如今也還頂著嫡女的名頭壓著自己的姐姐的姻緣,闔府上下都要看她臉色,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姜雪寧覺得自己原本是很高興的。
可看到姜雪蕙仿佛不為所動模樣,那點子高興便像是長了翅膀輕輕一揮飛走了似的。等到真同沈玠行禮成婚那一日,她腦袋里竟然空空蕩蕩,充滿了茫然,整個人仿佛被人拋上云端,輕飄飄不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