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寧甩了人一個巴掌,轉身就走,可挨打的尤月哪里能忍氣吞聲她情知方才眾目睽睽,姜雪寧大家閨秀竟為一個男人打了她,實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便趁勢抹淚哭將起來,一面哭一面還嘴里委屈,不停用言語抹黑著姜雪寧與張遮——
盡管她其實什么也不知道。
蜀香客棧中的眾人沒料不過三兩口茶的功夫,就上演了一場大戲,且還是京城里的官宦人家,一時不由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蕭定非倒是頗早一些時候,就知道姜雪寧與張遮之間不一般。
畢竟從京城劫獄去通州時,這二人同乘一騎。
可這關系他也沒看明白。
時覺得這兩人是心意相通,彼此都對對方有意;有時又覺得他們相互之間克制且隱忍,好像中間隔了一層什么,誰也不敢灑脫恣意。
聽著堂內尤月假惺惺的哭泣,言語之間還在說什么姜雪寧與張遮有私情,若非姜雪寧水性勾引,堂堂姚尚書府的大小姐姚惜又豈能與張遮退婚云云,蕭定非有種撕爛這女人一張臭嘴的沖動。
可轉念一想,忍了。
他莫名笑一聲,竟是好整以暇地一撩衣袍下擺,在堂中一張桌旁坐了下來,只心里琢磨姜雪寧什么時候能回來。
只是沒想到,坐了足足有兩刻,等得都有些不耐煩了,也沒等到姜雪寧回來,反倒是一聲勒馬的響動落在了蜀香客棧門外。
馬上的漢子,人還沒進客棧,那一嗓子因為連日奔波而干渴上火的嘶啞聲音便傳了進來。
疲憊中充滿了狂喜。
竟是喊道:“任氏鹽場的消息!上上大吉的最好消息——”
尤月臉上還浮著那稍顯紅腫的一道巴掌印,正用帕子蘸了水敷上,心中惡毒地想著他日得勢一定要姜雪寧好看,另一面卻也焦急任氏鹽場的消息怎么還不來。
此刻聽見外頭聲音,她豁然起身。
竟是頭一個沒忍住問道:“什么好消息”
一時間蜀香客棧里幾乎所有人都涌了上去,詢問的聲音此起彼伏,下一刻便將尤月的聲音蓋住了,倒也沒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那漢子早已風塵仆仆。
一身棉襖沾滿灰土,面上黑黃,頭發糟亂,嘴唇更是早已干裂起皮,可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亮得發光,藏著誰也按不住的興奮,高聲呼喝起來:“諸位安靜,諸位安靜,先聽我說!我們家主,也就是任公子,已經與夫人合力,解決了鹽場眼下所面臨的危機!鹽場重建,不過就是一個月內的事情。”
眾人頓時驚訝至極:“竟有這樣的本事”
掌柜的忙擠進人堆里給遞了一碗水。
那漢子連忙道謝接過來,先灌了一大碗,才簡明扼要地同眾人說了最新的情況:“鹽場出事之后,有許多人都受了傷,連官府都介入了此事,許多長工的家里人也都到鹽場來要討個說法……”
當時可真說得上是“捉襟見肘”。
鹽場失火出了事,且還是尤芳吟娘家派來的人所引發,到底還是激起了一些眾怒。有些青壯長工,養家糊口全靠一副身子,失火卻或多或少讓他們受了傷,短則半月長則半年下不了地,做不了活兒,這等損失自要向雇傭他們做工的主人家去要。
任為志與尤芳吟皆是仁善心腸。
出事的當天幾乎就請了許多大夫來看,又以本就所剩無幾的銀錢賠償安撫。
這本是一件大善事,大好事,長工們都沒了意見。
可世上總是落井下石多,雪中送炭少。
這邊廂鹽場一應殘局還沒安排好,那邊廂便有其余鹽場的場主與管事尋來,先是假惺惺說一番對任氏鹽場的同情,還送上了些許薄禮。任為志與尤芳吟還當他們是好心前來,豈料這幫人話鋒一轉,便涎著臉向他們討要那“卓筒井”的造法,說什么反正任氏鹽場都垮了,既然手里攥著這樣的好東西,不如教給別人,留在他們手里也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