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謝危人上了馬車,都去得遠了,姜雪寧還有點發蒙。
這人怎么回事
她琢磨上一世燕臨剛班師還朝的那一陣她心中不安,也曾對謝危說過類似挾恩相報后大家便兩不相欠的話,可對方好像也沒這么大反應啊
這兩回總覺謝危有些奇怪。
可到底是哪里奇怪,姜雪寧又實在說不上來。
想想既然沒有頭緒,索性把這一團亂麻都拋開。畢竟謝危本就是個喜怒難測不好伺候的主兒,若花時間就能琢磨透他是怎么想的,在那風云起伏的朝堂上人家還怎么混
要緊的是謝危答應了
她雖然聯系了鄭保,外面又找了周寅之,可以這一點力量若要成事,幾乎稱得上是賭命,還未必萬無一失。可若謝危這樣在朝中有舉足輕重之能的人肯幫上幾分,成功的可能則大大增加。且即便事敗,也可避免牽連諸如鄭保之類的無辜者。
成事在望
姜雪寧想到這里差點一蹦三尺高,回了自己屋子,更是風平浪靜。經謝危那一番話的恫嚇,府里上上下下連半個來找她麻煩的人都沒有了。
她只擔心姓謝的那心不甘情不愿。
不過十分出乎意料,對方答應了之后竟然異常信守諾言,次日一大早便有劍書親自過府來請,說是謝先生既受了姜大人托付,自當對姜二姑娘多盡心力,這一遭就請姜雪寧去謝府考校學問。
姜雪寧一開始還真信了。
到得謝府之后十分忐忑不安,努力地回想著自己昨夜看的書,練的琴。沒成想,人進了斫琴堂,里頭竟空空如也,并不見謝危身影。
劍書躬身道“昨日回來后先生交代了我等先行搜集長公主殿下和親的一應事宜,有些公文案牒也不敢交由他人四處傳看,是以干脆請了寧二姑娘過來看。先生他,他去了幽篁館,已留了話說,您有事便直接吩咐屬下,必給您辦妥。”
姜雪寧于是明白了。
謝危這擺明了是厭棄她,估摸著是知道她這一回要做的事情異常兇險,本不愿攪和進這一場渾水,卻迫于她以恩相挾,不得不答應。干脆眼不見心為凈,扔個得力的劍書來給她用,自己則避得遠遠的。
她也巴不得呢。
倘若姓謝的閻王爺似的往她跟前兒一坐,而她要一本正經地同他商量什么掉包、劫人的事情,真是人沒愁死先給嚇死了。
姜雪寧樂得輕松,頓時覺得斫琴堂里過于緊繃的空氣都松弛下來,立刻原形畢露當成了自己家,還半點不見外地招呼劍書跟自己一起坐下,先研究那些和親有關的案牘。
劍書哪兒敢坐
他就立在一旁,姜雪寧要看東西,他給遞折呈紙;姜雪寧要寫東西,他給潤筆研墨。從頭到尾半點逾矩不敢有,也不因謝危不在而有半分放松。
謝危身邊人總跟他一般嚴謹得過了頭,姜雪寧只記得上一世偶爾幾次單獨同謝危手底下刀琴、劍書兩人說話時也是這般,只道他二人本是如此性情,喚他兩回不見他坐,便也罷了,專心看起手中的東西來。
公主和親這樣的大事,是由禮部操辦。
推蕭姝出來和親這件事行不通,皇帝也沒有半點改主意的意思。也就是說軟的法子不行,必得硬來巧取。這時候摸透送公主去和親前后的流程就變得十分緊要。
沈芷衣去韃靼和親的日子,經由欽天監算了又算,定在三月廿一,距離現在只剩下不到一個月。工部著人打造了堅固的大車,挑選了四匹駿馬來拉。
前一天公主要與皇帝一道祭祀宗廟。
出發當日卻要早早起來描摹妝容,鳳冠霞帔,頂上蓋頭,拜別親族皇帝后一路出宮。又按照歷代和親的規矩,配了羽林軍里挑出的八百好兒郎護衛。出發時是暮春,向西北而去天氣正好,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
這里便大致有兩種救人的方案
其一,待公主離京之后,護衛松懈,劫人或者中途掉包都有機會。
只不過倘若劫人那很簡單,要掉包的話,護衛們路上若已見過沈芷衣真面目,事情無論如何都會敗露;
其二,是在公主離京之前便下手。拜別親族后便會直接登上馬車出宮,皇族之人只在城樓上觀望遠送,若膽子大些,找個體貌相仿、熟知宮中事宜且自愿的女子來替代,只要不被發現踏上和親之路后,護衛們從未見過公主,便是見著替身也不會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