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寧可聽說過這人。
盡管前世從未見過,也不知對方最終下場如何,可二十余年前聯合平南王一黨攻入京城,殺得半座京城染血,連皇族都差點覆滅,可算得上是謀逆史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朝廷簡直對此人恨之入骨。
奈何天教在南邊勢大,而自打當年事敗后,萬休子便甚少再出現于人前,只通過自己手底下的親信操控教眾,非不得已絕不露面,行蹤甚是隱秘。
所以即便官府絞殺多次,也未有所得。
她一時倒不特別能猜透對方為何抓自己來,是以不敢輕易開口接話。
但是跪坐于地給萬休子捶腿的那姑娘,聽得萬休子竟對姜雪寧這樣和顏悅色,竟吃了味兒,朝她橫了個白眼,轉過頭卻越發楚楚可憐地挺著胸脯往萬休子面前湊,聲音嬌軟得讓人起一身雞皮疙瘩:“教首,今日已將暮時,您還不服仙丹么奴、奴這里硌久了……”
萬休子垂眸看她一眼。
那妙齡女子便討好地自懷中摸出一丸紫紅色的丹,朝著他遞來。這丹丸乃是花了許多力氣煉制而成,是萬休子日常所服,至于效用么……
萬休子往那女子臉上也摸了一把,才將那枚不大的丹丸取了出來,放入口中服下。
姜雪寧看著,隱約覺察出這二人的關系來,看得一陣惡寒。
萬休子服食丹丸后面色稍稍紅潤了些,只拿手點過那妙齡女子的胸口,脖頸,最后掐著下頜,抬起她臉來打量,又重看向姜雪寧,似乎在比較著什么。
那女子酸得很:“奴不好看么”
萬休子原先還好好的,這一句話之后卻不知怎的,面色瞬間陰沉下來,竟然掐著那女子的下頜狠狠往后一推,冷誚道:“你也配同她比”
那女子委屈得掉眼淚。
萬休子似乎要發作,但瞧著她這可憐樣,又輕輕伸手拍了拍她臉頰,像是對待個玩物,倏忽間卻恢復成先前那種平淡的口吻,道:“度鈞破了例,看得上她,自然比你要好許多。”</p>
<strong></strong>那女子咬緊了嘴唇,卻一瞬間看向姜雪寧,似乎不敢相信,甚至出現了幾分比先前更強烈的妒色。
就是周遭那些教眾,也都忽然有些嘈雜的聲音。
四面的目光好像忽然都落到了姜雪寧身上。
有驚奇,有探尋,有不可思議。
姜雪寧整個人都有點不大好,倒不是沒見過世面,被這點小場面嚇住,而是覺得這些人看自己的目光與先前不一樣了,好像是在打量什么從未見過的人一樣。
仔細一聽,隱約有人說“度鈞先生居然也找人修煉了”“這女人好大本事”……
他們話里提及的“度鈞”……
這名字姜雪寧有印象。當初通州一役,張遮便是假借“度鈞山人”的名義混入天教!如今,萬休子竟然說,是度鈞看上了她
她心電急轉之下,面上未免有些色變。
萬休子將這看在眼中。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發白的眼珠慢慢轉了一圈:“你還不知道度鈞身份”
姜雪寧心頭一跳。
若沒萬休子這一句,她自不明白。
然而多了這一句,腦海中一道靈光劈作電光,幾乎炸得她渾身一陣戰栗,心里于是浮出了那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敢信的答案——
謝居安!
萬休子咂摸咂摸,似覺興味,又將那妙齡少女扯來,上搓下揉,腹間發硬,神情卻好像不為所動,只是在提起“度鈞”二字時,便漸漸想起這二十余年的事來。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說話時卻有點喟嘆之感:“一晃許多年,本以為替天行善,卻沒想引狼入室,養虎為患。貧道倒也不是耐不住氣性,只是如今身子雖還進補得當,夜能御女,調和陰陽以為修煉之道,可到底年光易去,壽數有盡,再不舉事只怕空為姓謝的做嫁衣裳。沒想到,上蒼有好生之德,竟然助我,偏要他為女色所誤,露出這樣大的破綻!貧道豈有不笑納之理”
姜雪寧隱約聽出點意思了:原來抓她,是為了對付謝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