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第一次攻打開封時,流賊曾以四十八人舁一大云梯,將抵城下,官兵放大炮擊之,俱死,此后流賊就少用云梯戰術,而是竭力剜城。
事實上李自成的闖營也更擅長“挖城”戰術。
“自成每攻城,不用古梯沖法,專取瓴甋,得一磚即歸營臥,退后者必斬。取磚已,即穿穴穴城。初僅容一人,漸至百十,次第傅土以出。過步,留一土柱,系以巨索。穿畢,萬人曳索一呼,而柱折城崩矣。”
攻打開封多日來,無數的流賊忙碌,他們從曹門至北門,環垣十余里處,已經挖掘了大小洞口三十六洞。
特別于開封城東北角之南,陳總兵汛地之地北,貼城墻外壁更掘一巨洞,廣約丈余,長十余丈。
連日來,眾賊皆以布袋運火藥于內,已約運火藥數十石,更已備藥線兩根,長四五丈,粗大如斗。
除此外,于正月初二日,流賊還離城墻一二百步外,對著一些損毀嚴重的城垣處,墊松柏為臺,筑以土,設立炮臺多個。
每臺高三丈,廣五丈,長十余丈,上可容百余人。
各炮臺,每日盡以猛烈的炮火不斷轟擊城墻。
“流賊來了。”
殘雪被踏的“沙沙”聲,探頭城外,又見黑壓壓的賊寇蔓延而來,漫山遍野,似乎鋪滿大地。
裹成一團,龜縮城頭上,疲憊非常的守軍似乎一個個蘇醒過來。
他們掀開身上滿是積雪殘霜的棉被氈毯,在軍官喝令下,喊叫著,提醒著,操起身旁的兵器,有條不紊,就倚到城垛后,或跳入殘破的懸樓中防守。
甲葉兵器的撞擊聲,奔跑的腳步聲,各人的喊叫聲音,死寂的城頭似乎一下子就活了過來。
連日血戰,守軍們個個神情都非常疲憊,戰暇時他們倚在城頭養神,安靜無聲,只任由沙沙雪花將他們飄落覆蓋,恍若一個個雪人。
然此時掀開氈毯棉起兵器,各人疲倦的臉上就展露出殺氣與戾氣,有若一頭頭猛虎蘇醒過來。
守御開封的多是新任總兵陳永福的正兵營,作為營兵,他們很多人都有披甲,此時多是暗甲,鐵葉鑲嵌在棉甲內層,他們穿著對襟棉甲,戴著鐵盔,上面飄揚著紅纓。
各人釘著銅釘的棉甲深紅,很多人外面罩著氈衣斗篷,此時不論斗篷棉甲,皆是斑痕屢屢,或是鮮血,或是泥土,或是殘雪,卻給人以一種強烈的肅殺之氣。
營兵,算是大明最正規的職業軍人了,若心中敢戰,其實戰斗力頗強。
除了營兵,城頭還有協戰社兵,第一次開封之戰后,知縣王燮立社兵,擇民家有一二千金產者出兵一名,或兩家出兵一名,萬金產者出兵二名,巨商亦然。
城中八十四社,每社社兵五十名,擇殷實素行員生為長副領,又選總社五人,按五所五門,名置一人統之,共四千二百不餉之兵,無事團練習藝,有事登陴守御。
社兵至少是中產人家,大部分城內士紳商賈子弟,又以生員領之,絕對與流賊勢不兩立,開封守城戰中,與官兵頗為配合默契有力。
他們打扮各異,然腰中皆系無憂絳,或持弓箭,或持長刀,又或短斧長矛等。
他們器械一些庫房中給,一些則是自家的兵器,大明默認民間持有五兵,其實長江以北,家家戶戶多有弓箭刀矛等兵器。
他們每人都有社票,旗號則按五方色,與營兵一樣,連日血戰,各社兵臉上滿是煙火黑霧,很多人身上臉上都有傷口,他們持著兵器,舉止中就頗有銳氣。
這種生死淘汰,能活到現在的,至少技藝運氣都非常不錯。
而且比起許多官兵來,他們敢戰之心也更為堅決。
城頭還有頗多壯丁忙碌,搬運磚石,搬運火柴,搬運傷者,雖是民壯,舉止中也頗有彪悍,卻是連日血戰,城上守備缺員,守軍就向城內臨時雇募壯丁。
“總社設錢緡置城上,每次人給錢百文,餅四個,百姓蜂擁愿雇。”
雇募之錢來自城中士紳商賈,“巨商巨族,各送餅千百不等”,甚至守軍用來烘燒流寇的蜀柴“強半出之社中”,又有正月臘月天冷,亦由總社商紳征集氈被供守軍所用。
城中周王睿智,知道不能步福王后塵,募死士殺賊,竟發庫金百萬兩,大大鼓舞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