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總督朱大典革職聽勘后,由史可法接任漕運總督之職,他偏愛年輕士子生員,上任后,大力訪察賢明幫助自己處理軍政事務,除名士外,就是募各地的歲貢生,恩貢生為幕友。
因此此時各房行走的,就盡是年輕人的面孔,個個飛信自揚,倒與別處官邸幕氣沉沉的氣息形成鮮明的對比。
官邸內房,相比上任總督朱大典的布置,此時簡陋得太多,小飯廳、可供老爺們打盹歇息的鋪炕全無,都換成了柜子,上面不是書,就是公文,密密麻麻,似乎要讓人淹沒在公函中。
一張公案前,一個緋袍花犀帶,官服上有二品錦雞補子的大員坐在官帽椅上傾聽,面前幾個幕僚正稟報著什么。
朝廷大員身材短小精悍,面目黝黑,但雙目炯然有光,他筆直的坐著,姿勢無可挑剔,他神情專注,幕僚所說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事無巨細,他都頻頻發問。
似乎在他面前,就從來沒有“敷衍了事”這個詞。
這朝廷大員正是新任不久的總督漕運、巡撫淮揚史可法,他今年剛滿四十歲,字憲之,大興籍,祥符人,世錦衣百戶,祖應元舉于鄉,官黃平知州,有惠政。
可法父從質,母尹氏,因夢見文天祥降臨而受孕懷胎,生下了史可法。可法從小因孝順聞名于鄉,崇禎元年中進士,被任為西安府推官,稍后升戶部主事,又做過員外郎與郎中等。
崇禎八年,史可法調任右參議,負責鎮守池州、太平,崇禎十年,巡撫安慶,十二年夏,因岳父離世而丁憂歸鄉。
崇禎十四年九月,喪服剛除不久,即被任命為總督漕運、巡撫淮揚,負責保障東南地區的米麥通過大運河輸送到京師的重要官職。
可以說,這十幾年來,史可法的官運是亨通的,但他品質廉潔守信,不但能與部下同甘共苦,還兩袖清風,節儉自律,往家里寄錢,最多一次不過銀五十兩,銀杯一只。
皇帝曾經懷疑他的廉潔,在他奔喪途中派宦官等待,最后發現史可法帶回家的,不過銀杯兩個、十七柄扇子、奠章三十二軸而已。
崇禎帝聞言感嘆萬分,對他留下了非常良好的印象,因此待史可法喪服除后,就迫不及待將他提到漕運總督這個重要位子上。
這是非常難得的,要知道史可法身上有非常明顯的東林黨標簽,而黨爭,崇禎皇帝一直保持有足夠的警惕。
他雖一上臺就清洗了閹黨,但同時也在壓制東林黨,終崇禎一朝十七年,不論東林黨或是閹黨,其實一直處于不得志的狀態。
除了東林黨的孫承宗,崇禎帝十幾年間提拔的近百位閣臣、督師、尚書、總督,基本都是持中間立場的非閹黨、非東林人士。
他喜歡用孤臣,任何黨派人士都不喜,歷史上他提拔史可法后,很快又提拔閹黨的馬士英作為制衡。
事實上此時復社都是由閹黨在控制,復社被東林黨控制,已經是南明朝廷清算閹黨責任后的事了。
而且科舉南北分榜,復社的勢力頂多在南方的一些省份罷了。
感于皇恩,圣上的殷殷器重,史可法上任后,大力興利革弊,訪察賢明,數月間,就接連彈劾罷免了三個督糧道,又增設漕儲道,漕運氣象,為之一新。
他似乎更有無窮的精力,每日至夜不輟,凡事以國家為重,事無巨細皆親自過問,從不敷衍了事。
身為督撫之尊,吃的也只是粗茶淡飯罷了,行不張蓋,食不重味,夏不簟扇,可以說在個人品格上,新任的總督史可法無懈可擊。
“至今日,漕船已北上六千五百多艘,筑壩攔黃前,漕運淺船一萬一千艘,定可全部通行完畢。只是學生聽得,有官船與貢鮮船不顧禁令,搶先入閘,各運船只得等待,學生擔憂會耽擱了漕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