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著官府的信物,對大小乞丐的絕對統治權力,呂應聘家族幾十年積累了大量的財物。
到了他這一代,他平時更是錦衣玉食,出入大小奴婢,妻妾成群,比大戶人家還大戶人家。
而雖然不在街上討飯了,呂應聘自然知道邳州城各大小乞丐的事,善乞不是沒有,但幾乎很少,多是惡乞。
他們強討滋事,很多人還懷有“技藝”,比如知道怎樣自殘不死,怎樣去偷個小孩充賣身養親,怎樣去偷個小孩弄死充賣身葬子。
為長久吃飯的,更將孩童偷來拐來弄殘,各丐團各種采生折割手法不絕。或者干脆不討,以騙搶打謀生。在大明朝,乞丐、騙子、扒手、打手,幾乎就是一體。
呂應聘聽趙高堂說起睢寧之事,楊河在睢寧所為他多少也有聽說,當地乞丐早被一掃而空,特別惡丐死絕,連善丐都被收容了,現在姓楊的到了邳州,他會不會也這樣做
而若沒了乞丐,自己這個丐頭還在邳州城做甚
想到這里,呂應聘腦門的汗珠又是涌出,用紗羅手帕擦了又擦。
“連乞丐都不放過,可想而知,那楊大人會放過賭場打行的人么”趙高堂目光從各人臉上掃過,特別掃過賭場大老板蕭兆盛,邳州大葬頭井克從,媒頭劉竹婆,讓幾人臉色都是變了變。
賭場不說,官府也經常掃蕩的,全靠與衙門勾結,各衙役通風報信生存。
葬棍勢力,手下也皆是惡棍青皮,以暴力威逼良善,財物索要不得滿足,他們親人就停柩家中,經年不得入土。傷天害理,離了打行混混,他們如何庇索阻埋
還有媒頭劉竹婆,看起去僅三十許,風韻尤存,卻原來是官府的仵婆,因與快班班頭牛學浚有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后來就做了媒頭,搶孀賣寡,拐賣婦女,喪盡天良。
她不是有班頭牛學浚撐著,早被憤怒的百姓撕成碎片了。
然牛學浚的面子,在楊大人面前夠看嗎
趙高堂還看向邳州大訟師扈興業,此人五十多歲,青衫儒巾,三絡稀疏胡須,穩穩坐著,就有貪婪、冷酷、狡黠、奸詐的味道。
他卻本是秀才,不能中舉后,就以訟師為生,最敬佩的就是春秋時期一個叫鄧析的人,這也是古代訟棍的鼻祖。
雖然相隔幾千年,扈興業卻似乎得了訟棍鼻祖鄧析的真傳,最善于就是顛倒黑白,捏詞辯飾,播弄是非。
他最有名的一個案例,就是收了八百兩,為一勾結小叔不成,將之殺害的淫婦書寫訴狀,訴狀上八個字“不剪不節,不節不剪”,立時淫婦變貞女。
她殺人之舉,也成了為保全貞操不得不為之的無奈之舉。
最后該淫婦無罪,甚至扈興業張羅鼓吹,要為此女設立貞節牌坊,傳揚一時。
扈興業在司法上擁有極高的造詣,大明律倒背如流,此時地方官之乎者也之輩,缺乏基本的社會歷練與司法實務,哪是他們訟棍的對手,經常陷入圈套而不自知。
此時司法也有“審轉”復核制度,地方官若審判有問題,刑部、都察院、大理寺就會打回重審,不但地方官會受到懲罰,還會連累上級官員受責。
因此地方官每遇“審轉”,便會承受極大壓力,為了不“審轉”,就不得不跟訟棍們妥協。
也因此扈興業氣焰熏天,甚至可以拜見州尊,旁邊有他的位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