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五年十二月初四日。
這天,李自成攻陷襄陽。
正是臘月寒冬,山東境內。
雪落如麻,一隊騎兵旋風似的從沂州方向奔來,他們在曠野中頂風跋涉,艱難行進,四野寂靜,惟聞雪落沙沙之聲。
天地蕭索,大地一片純白,一行頂著風雪,艱難的從東泇河踏冰而過,看前方一片連綿山嶺,正是靠近嶧縣,滕縣方向的文峰山,山有“季文子墓”、“季文子廟”等遺址,相傳魯國大臣季文子葬于此。
到了山嶺下,一行十幾人停下來,都是相貌粗豪,騎術精湛的漢子,個個罩著斗篷,舉止彪悍。
為首一人,年近四十,滿面風霜,眼神銳利,戴了一頂白色的氈帽,頓項垂下來,魁梧的身上披著厚厚的棉甲,甲胄陳舊卻挺刮,釘著銅釘,肯定是內鑲甲片的鑲鐵棉甲。
他騎在一匹銀騔色的戰馬上,佩著雙插,別著熟銅锏,鞓帶上還掛著一個大大的萬人敵,雖是天寒地凍,騎在馬上仍然穩穩的。
他身旁一個精瘦的漢子,與他年紀相仿佛,個頭不高,臉上盡是溝壑皺紋,也冬氈斗篷暗甲,除了雙插,還攜帶了一把鐵錘,臉上手上涂抹了厚厚的羊油,風雪中一樣泰然自若。
寒風如刀,二人眉眼唇須邊布滿白花花的霜雪,身上氈帽斗篷盡堆積雪,看胯下戰馬躁動,不斷打著響鼻,精瘦的漢子說道“丘爺,兄弟們在風雪中趕了百里路,都累壞了,歇歇。”
那丘爺回頭看了看,看身后眾騎皆顯疲憊,很多人韁繩都抓不穩,只是極力摟住馬匹,顯然酷寒的天氣中凍得夠嗆。
他說道“也罷,就歇歇,不過前面快到嶧縣了,可能會遇到韃子,大伙小心些。”
眾人都跳下馬來,一片的甲葉摩擦之聲,顯然斗篷內都披了搏戰用的鑲鐵棉甲。
他們在一片樹林內避風,整理自己的馬鞍,從馬褡子內掏出酒壺,咕嚕嚕的往口中灌酒,雖此時燒酒度數不高,但也可為身體內注入暖意熱流。
一行人正是沂州城池的哨探夜不收丘嗚泰、史舜胤、喬振秀、孔士高、馮遇圣等人,奉原河南巡撫高名衡與沂州守備之令外出偵哨敵情,為首二人,便是粗豪漢子丘嗚泰、精瘦漢子史舜胤。
卻是二人不但是高名衡麾下家丁,還曾參加過薊鎮,遼鎮,山西鎮等鎮營伍,一直擔任夜不收,頗有功績。崇禎八年時,二人隨曹文詔部南下剿寇,曹文詔陣亡后,二人輾轉中原各地,后入高名衡麾下為家丁。開封失陷后,高名衡因病歸里,二人原就是山東沂州人,也有歸鄉之念,就追隨高名衡回到老家。
因清兵入寇,還打到兗州,沂州知州守備等人擔憂,就與告老的高名衡商議,派出夜不收精銳,外出哨探。
那夜不收在九邊為多,雖嘉靖年后,江南及腹地也有設置,不過沂州沒有專職的夜不收,只以家丁馬隊兼任,沂州知州守備等人之意,也是想請高名衡援助。
因此丘嗚泰、史舜胤就奉命出哨,他們哨探經驗豐富,與韃子多有交道,二人也一直在同一個營伍,十幾年出生入死,有他們領頭,眾家丁哨騎都沒有話說。
他們在樹林中歇息,整理裝備,作為馬隊夜不收,他們皆有旁牌,又佩雙插,弓壺內是開元弓,箭囊中是重箭,還是擠壓式箭囊。箭矢塞在里面,馬匹再怎么顛簸,箭矢也不會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