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遇卻注意到魏應嵩話語中的一個信息,他皺眉道:“魏兄弟是說,你們在費縣、蒙陰等地,有看到韃子甲兵精騎一隊隊南下?”
魏應嵩道:“是的,魏某肯定!他們精騎頗多白甲。又多馬甲,看盔甲旗號是賊虜滿洲鑲白旗的兵馬。還有身穿黃色外鑲紅邊棉甲的騎兵,騎術矯健,似乎是蒙古人。又有很多頭戴紅纓帽,身穿柳葉甲的騎卒,看他們舉的旗號,估計是漠南漠北的紅纓韃子。”
曾有遇坐不住了,招呼隊中的甲長伍長到殿堂說話,他皺眉說道:“兗州路的韃子不是在攻掠青州府與濟南府嗎?他們集兵南下,想干什么,不會又想攻邳州吧?”
湯河圖沉思:“昨日起,隊中兄弟就有看到韃子精騎南下,裴爺與凌爺因此帶人跟去。但他們傳回的消息,韃子并未向郯城方向走,而是轉過帽子山,往西南方向去了。”
曾有遇摸著下巴:“韃子去西南作什么?還不是小股的哨騎。聽那魏應嵩說,他們看到很多股的人馬,都是白甲馬甲,還有蒙古人的騎兵,他們……難道?”
眾人相看,都看到彼此眼中的驚恐。
湯河圖顫聲道:“楊相公去兗州,會不會一出郯城,蹤跡就被發現了?韃子大部雖不在兗州府,但這邊哨騎還是多的。幾千人馬,還有很多的馬車輜重,被韃子發現很正常。”
“所以,韃子想干什么?”曾有遇拿塊木炭,在墻上寫寫畫畫,“楊相公去兗州,一路要經郯城、嶧縣、滕縣、鄒縣。依兄弟們哨探,郯城、滕縣、鄒縣都是平原曠野,隨行三百騎兵,搜索平野很容易。但有一個地方……”
曾有遇炭筆點在滕縣到嶧縣的一段:“過了臨城驛,就進入嶧縣縣境,這里山高林密,延綿幾十里,騎兵隊搜不過來,官道離山更不過二三里……”
他判斷:“相公隨行二千多人,人人有馬。韃子南下最多也二三千人,野地列陣對戰,我新安軍不懼那些韃子。所以,韃子選用精騎,也是想出其不意,在嶧縣這一片伏擊!”
至于韃子怎么知道新安軍一行去兗州府城,又怎么知道他們回來會走嶧縣這一線,這其實很好判定,有經驗的主將根據哨騎提供的各種情報,如所見兵馬輜重多寡,官道情況如何,周邊各類環境因素等,都可以在判斷的地點設下伏擊。判斷失誤,最多白潛伏幾天,判斷成功,就是一場大收獲了。
想到這里,曾有遇等人坐不住了,必須馬上通知楊相公,這也是他們這些哨探的意義,若相公一行出什么事情,他們也沒有存在的意義。
曾有遇讓麾下收拾家伙,輪流吃喝,盡快出發,然后走出殿堂。
他心里焦急,面上卻不動聲色,笑嘻嘻的對魏應嵩道:“魏爺,我等軍務在身,就此別過。你等敢殺韃子,也是好漢,若在山東混不下去,可來邳州投靠我家大人。”
他拱了拱手:“我家相公麾下精銳數千,鐘吾寨、天月寨幾次與韃子血戰,斬獲韃子人頭一千四百顆,里面更有甲喇章京,牛錄章京級的人物。這些都真實不虛,只要進入南直隸,輕易可以打聽到。”
他意味深長的道:“你等若來邳州投靠,有人問起,就說是我曾有遇保舉。”
……
正月二十日,上午,兗州城外。
白雪茫茫,寂靜無聲。
突然密如驟雨的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化為了震天響動,漫天席卷的雪霧煙塵中,一大群騎兵鉆了出來,一色的鐵笠盔,一色的黑色斗篷,一色的灰色精甲,個個臉上蒙著口罩,深沉威嚴,夾帶霜雪。
他們旋風似的沖到泗水河邊,看著對岸的府城,一個清冷的聲音喝道:“給我搜!”
眾騎轟然領命,個個抽出手銃,就從連通兩岸的泗水橋上沖過,又分數股,一去東門宗魯門,一去南門延薫門,一去西門望京門,一去北門鎮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