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只是下雨,但卻越來越冷,本來想著不要點火盆的張采萱都忍不住了,村里得風寒的人也越來越多,大多是年紀大的老人家。
那日孫氏去鎮上發現藥材漲價之后,回來最先找的其實是麥生,因為她總覺得張采萱兩人沒有麥生好說話。
麥生確實搭理她了,想要幫忙卻也沒辦法,因為藥材早在從他們家出來就被幾人買走了。孫氏無奈,所以才跑到村西來找他們。
那日之后又下大雨,牛車去鎮上根本不好走,翻車都是可能的。
就算是有人托麥生買藥,他也不答應。
據說是他媳婦錦娘不答應。
錦娘不答應,眾人就沒辦法了。因為張麥生家中的那頭牛和牛車,還是人錦娘的嫁妝。當初張麥生的爹常年臥床,一年藥錢都不老少,窮得叮當響,錦娘之所以會嫁給他,純粹是因為錦娘的爹娘只她一個閨女,看中麥生孝順老實,這才主動許親。要不然張麥生可能媳婦都討不上。
錦娘長相好,當初可把村里的一眾年輕人羨慕得眼睛都紅了。
總之一句話,錦娘不答應,眾人知道再為難張麥生也沒用。
但是生病的人沒藥喝是不行的,這個時候,眾人就想起了當初孫氏讓張采萱他們帶藥的事情來,聽說后來只要了兩包,那豈不是家中還有三包
張采萱看著面前吵吵嚷嚷的四人,和秦肅凜對視一眼。方才這兩人差不多同時到,待說了上門的原因后,張采萱兩人還來不及說話,頓時就開始吵。
一個粗壯的婦人雙手叉腰,看向一旁的年輕媳婦,道“你家男人年輕,不就是有點咳嗽,拖拖就好了。”
這話一出,邊上剩下的兩人對視一眼,同樣苦口婆心的勸說剩下的那年輕婦人,“對啊,我們家中都是老人,老人家年紀大了,一個說不好就到時候你們又會不會安心”
年輕婦人有點茫然,剩下三人忙看向張采萱,粗壯婦人巴巴道“采萱啊,大娘求你,我爹已經咳了三天,我是真怕啊,你說要真的成了孫氏那樣,我”
秦肅凜起身進門去,幾人面色一喜,這是進去拿藥了
另外一個擠開她,“采萱啊,你還記不記得我當初你小時候我還給過你窩窩頭”
話沒說完就被另一個婦人打斷,“可別提你那窩窩頭了,自從采萱回來你都提了多少回了,還暗地里編排人采萱不知感恩,回來了沒有買禮物上門看望。”
說窩窩頭那個人頓時心虛,“我那不是隨口一說我發現弟妹你這嘴不行啊,哪有人當面翻舊賬的”
秦肅凜已經抱著藥出來,根本不止三包,幾人顧不上吵,忙圍上前,那年紀媳婦最后,眼睛亮亮的。
秦肅凜語氣肅然,帶著篤定,聽到的人都不由得信服起來,“我買回來的藥全部在這里了,總共八包。”
粗壯婦人一喜,忙上前道“夠了夠了,我們一人兩包,足夠了。”她邊掏銅板,邊道“其實我爹不嚴重,就是斷斷續續有點咳嗽,我主要是倩兒她爹的事情好多人都聽說了,就怕到了那地步,他運氣好,發病的時候還有馬車可以去鎮上,要是這兩天病了,可真就沒辦法了。”
邊上兩個婦人忙附和,表示兩包足夠了。那年輕媳婦在后頭低著頭,似乎是因為臉皮太薄,不好意思上前。
張采萱不管那么多,一包藥二十二文,三人二話不說掏了銅板,一人拿了兩包,包好了藥再次謝過,重新披上蓑衣斗笠急匆匆走了。
年輕媳婦最后上前,聲音細小,“我只要一包。”
張采萱復雜的看她一眼,遞過去一包,照舊收了她的銅板,二十二文。
其實她不是青山村人,張采萱看到過她一次,就是那回吳氏滿月,跟在張全蕓身后的年輕媳婦。
張采萱也是后來才知道,她就是張全蕓去年剛進門的兒媳婦嚴帶娣。
也是個可憐人。
聽名字就知道了,嚴家只是普通的農戶,卻一連生下三個閨女,嚴帶娣是老二,上頭還有個姐姐叫招娣。
她姐姐好歹是第一個孩子,老人說先開花后結果,招娣生下來嚴家雖然失望,但想到這話就好受很多,對于第二個孩子寄予很大期待。期待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帶娣從小不得父母喜歡。
至于她為何會成了家徒四壁的柳家媳婦,純粹是嚴帶娣的爺爺和張全蕓公公年輕時的玩笑話,彼時柳家還是家境富裕的耕讀之家,論起來還是嚴家占了便宜,但后來柳家每況愈下,眼看著長孫到了成親的年紀卻拿不出合適的聘禮,而且他還四體不勤,雖然會讀書,但除了上頭好幾代出過舉人之外,幾代下來連個童生都沒考上。上到鎮上的殷實商人,下到村里的農戶之家,沒有人愿意和柳家結親。還是張全蕓的公公厚著臉皮上門討要了這門婚事。嚴帶娣本身不受重視,婚事就這么馬馬虎虎的定了下來。
虎妞娘從村里聽說這些之后,跑來說給張采萱聽,言語間頗為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