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散了兩根煙給民警,淡淡地回道“我有數。”
民警了解完情況后,大概也覺得吳老二活該,見沒鬧出人命,吳家人也沒臉追究,跟邢武聊了兩句就走了。
民警走后,邢武鎖了卷簾門回過身,看見晴也站在樓梯口盯著他,他嘆了一聲走過去接過她手上濕掉的臟衣服,對她說“上樓睡覺去吧。”
晴也沉默地轉身上了樓,邢武抬頭看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轉身往院子走。
他此時此刻心情很差,差到極致,胸腔間好似積郁了一股散不去的濁氣,堵得他發泄不出,淋浴沖在他精窄的身體上,他渾身緊繃狠狠對著墻捶了一拳。
但這一拳似乎并沒有抵消他此時的心情,他不敢想象要是剛才他沒接到晴也的電話,要是吳老二早一步撬開門鎖,那到底會發生多么恐怖的事情。
他居然現在非常慶幸那天買門鎖的時候,挑了款最貴的雙保險的,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他那天挑的是便宜的那款,今天又會發生什么
邢武活到這么大,心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后怕的感覺,他以為生活已經這樣了,他不會再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但因為那個女孩的到來,因為今晚的事情,他居然開始害怕。
害怕一個好好的女孩毀在他家,毀在他的眼皮下,他雖然自認為不是什么好人,但見不得這種事。邢武洗完澡后,又將他濕掉的衣服和晴也的衣服一起手洗了,洗完沒立馬上樓,想著別吵醒她,邢武還特地在樓下刷著手機抽了根煙才端著盆走上樓。
沒料到房間里的晴也壓根沒睡,她就坐在床邊低著頭盯著地,也沒看手機,頭發還在滴水,那樣子,就像突然被人扔進水里,絕望到窒息,殘忍得可憐。
邢武放下盆對她說了句“還沒睡啊”
說完他走到窗邊掛衣服,身后的女孩出奇得沉默,一聲不吭,讓邢武很不習慣。
他掛好衣服回頭看著她,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吹風機遞給她,晴也沒接,也依然沒動。
邢武無奈地插上插頭,繞到她面前幫她吹了吹,晴也一直低著頭,沒拒絕也沒多配合,邢武知道她今天被嚇得不輕,換做任何女孩大概都會被嚇得不輕,更何況還是像晴也這樣從大城市來的,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生活安逸順遂,哪里見過這些陰暗面。
他其實想安慰她幾句,讓她好好睡覺的,但是幾次張口邢武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從來沒安慰過人,語文成績是所有學科當中最爛的,讓他罵罵人還差不多,要讓他組織個語言來安慰人,對他來說還真是難得一批。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低著頭的晴也突然很微弱地說了句“我想回家”
吹風機的噪音太大,邢武聽得不是很真切,他關掉吹風機不確定地問“你說什么”
晴也頭發已經不滴水了,半干不干地貼在臉頰邊,小巧精致的臉就藏在頭發里,又說了一遍“我想回家。”
邢武這次聽清楚了,他放下吹風機坐在晴也對面,他自己的床邊,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盯著她“你家里還有人了嗎”
晴也沉默良久,搖了搖頭,沒有了,她家沒有人了,她原來還有個爺爺,前些前過世了,爺爺過世后,大伯因為爺爺生前的事情和她爸鬧僵了,大伯出國后,她爸就不認他那個哥哥了,大伯也跟她爸老死不相往來,她沒有家人了。
邢武捏了捏眉心,耐下性子對她說“你家里沒人怎么回去回去住哪怎么生活”
晴也的臉埋在膝蓋間緊緊抱著自己,有些歇斯底里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去哪,只要不是這里,去哪都好。”
要是晴也剛來那幾天對邢武說這話,邢武肯定二話不說讓她滾蛋,說不定還會幫她把行李抬出去親自送她滾蛋。
但是在這個滂沱大雨的夜晚,在她剛經歷了一場恐怖的驚嚇后,邢武聽見她這番話時,只感覺牙根發緊,整個人籠罩在一片看不見摸不著的陰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