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蕭家上下都很厭惡蕭銘,他總是跟家里人對著干。
比如蕭媽媽身體越來越不好,讓他趕緊生個孫子出來,他偏偏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比如蕭父希望他能多照顧那些伯伯們,不要太意氣用事,結果他這幾年幾乎把這些老東西的勢力削弱了干凈,就給他們留了口氣養老,再也折騰不出什么大水花。
比如他的哥嫂一直試圖通過在蕭父耳邊扇風打壓蕭銘,卻反過來被蕭銘壓制得大氣都不敢喘。
當一個人被逼上道豁出去的時候,也就是他無所顧忌的時候,當年他的父親和哥哥不顧他的處境和感受,利用他差點致劉佳怡一家于死地時,他和他們的情份已經發生了質的變化。
他依然敬重他的父親和大哥,所以他也依然會保障他們的生活和體面,但除此之外,他得拿回欠劉家的東西。
所以原來劉佳怡父親宣布破產的那個廠子被蕭銘又盤活了,為了讓廠子重新上軌道,他經常去拜訪劉佳怡的父親,請教他一些運作方面的事宜。
劉佳怡的父親后來倒是自己又搗鼓了個小公司,但到底規模不如從前了,這幾年也就當打發時間半死不活地經營著,如今生活倒是不用愁,就是人也失去了干勁兒。
倒是因為蕭銘的舉動,讓他重拾了創業之初的那份熱情,畢竟他一輩子的精力都投入在那個廠子里,老一輩人都是念舊的。
后來蕭銘干脆提議,反正業務都相同,干脆讓劉父把小公司并過來,給他當總經理,這樣資源整合對他們來說是共贏的事情,而且廠里那些老人都認劉父說話。
所以變相的,他用了一種委婉的方式將當初的企業歸還給了劉家。
就如當初他所說的,他會給劉佳怡一個交代,無論這件事過去了多少年,他一直記著當初對她的承諾。
劉父在重新回廠的前一天,劉媽還特地打了個電話給遠在國外的劉佳怡,笑著說他爸明天要當著全體員工發言,好久沒回去面對那么多人了還有些緊張,剛才他爸還對著鏡子練習脫稿來著。
如此,劉佳怡才聽說了她爸重新回廠的事情,當初的事情雖然劉家和蕭家鬧得老死不相往來,但劉父是明白人,所以他并沒有遷怒到蕭銘身上,相反,因為近年來接觸得比較頻繁,特別女兒不在國內,有時候逢年過節有個什么事還是蕭銘主動過來跑腿,劉家人對蕭銘的印象都有所改觀。
圣誕節的時候,蕭銘照例翻找一些看上去像模版群發的祝福短信,然后單獨給劉佳怡發過去,發完后,他便像往常一樣把手機扔在一邊沒再管,反正照例劉佳怡也不會回復。
然而到了晚上他剛準備回去的時候,看了下手機,發現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一條短信,當他看見“小七”兩個字的時候,心臟猛然懸到嗓子眼,甚至手指顫抖地劃開了手機。
劉佳怡回復了一句話你特么能不能換個內容發
隔著頻幕,蕭銘仿佛都感覺到小七那帶著咆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窗外不知什么時候飄起了雪花,落在玻璃上,然后融化了,他盯著那句話笑得淚眼模糊。
他等這條短信等了足足五年,他差點以為再也等不到了。
圣誕節的都靈大多地方都關門了,在一個充滿溫情的節日里,劉佳怡是孤獨的,雖然她的學生會邀請她去家中過節,但一般情況下她都拒絕了。
平時她總是忙忙碌碌,特別這兩年到處邀展,她事情更多,也只有在圣誕假期時,她會比較悠閑。
她會像往常一樣,背著個畫板在太陽升起前坐在圣卡羅廣場上開始作畫,太陽從廣場的中軸線緩緩落下,最后隱在巴洛克教堂后,直到再也看不見,她再背著個畫板走回家。
傍晚的路上幾乎就沒什么人了,大家都聚在家中,和家人共度這美妙的夜晚,她路過閃著燈卻漆黑的櫥窗、路過空蕩蕩的大街、路過飄散著香氣的人家,最后走回寂靜無聲的家中,然后給自己煮上一份意大利面,再點上一個小小的蠟燭就算過節了。
如果怕太安靜了,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街盡頭的那家教堂,碰巧的話,能趕上什么活動,在那拿到一些糖果,融入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之中,假裝歡樂著。
似乎是因為一碗意大利面并沒有讓她吃飽,所以半夜的時候她又餓醒了,本來想下床看看有沒有其他吃的,卻發現自己腦袋重重的,身子很乏根本不想動,她摸了摸頭,操蛋的,在最不該發燒的時候發燒了。
最凄涼的時刻,她收到了那條祝福短信,萬年不變地祝她圣誕快樂,快個毛的樂,她一點都不快樂,突然一肚子窩火,回了一條你特么能不能換個內容發
隨著圣誕假期的結束,她發燒也終于好了,又開始投入新一年的忙碌中,每年到這個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像塊鐘表,機械地轉著,然后漫無目的地度過一年又一年,年頭的那一個月,她總會產生這種很煩躁的情緒,覺得生活沒有意義,枯燥無味,直到開春后這種情緒才會慢慢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