屬于帝王私有財產的京畿皇莊共有二十四處,每個莊子的管事太監、旗校、跟隨,加起來都有三四十人。
因為身后是全國最硬的后臺~~皇帝,狗仗人勢的東西便特別多。
然而,酬勤皇莊事件,并未如當頭一棒,讓部分人產生警覺。
畢竟,這件涉及三十多人的命案在外界看來,是他們自己倒霉。
于是,其他皇莊不知收斂的家伙繼續作死。
只是,長公主的態度,卻在有心人的傳播與宣揚下,使百姓知曉,但凡保留性命,有膽上告,就能拼出一條活路。
尤其是訟告成功后的還田與補償,更讓鶉衣百結、赤貧如洗的窮苦之家無比眼熱。
之前遞訴狀者或被轟出衙門,或被毒打一頓,或無故枉死,致人絕望之下,勇氣全失。
如今,他們的腿腳,似被長公主鼓勵,一步步踏向京都公門。
常年在田地務農的平頭百姓入了京,連官府在哪都不曉得,但好心,有時會來自陌生人,熱情指路或直接跟著看熱鬧的市民,分別將原告帶到不同衙門,以致刑部、都察院、大理寺門口都聚了人。
果然,他們沒有被驅趕。
因為宮里就跟長了眼睛似的,很快得到消息,并責令接案。
更令人振奮的是,長公主殿下不僅肯為他們做主,還特意成立涉及所有皇莊事務的專案調查組。
由此,一場小規模腥風血雨在整個京都展開。
同時,各種長長短短的童謠小調忽在京都興起。
什么“佃農苦,小民難,搶耕地,霸良田,設關卡,買路錢,累高債,借貸還,利滾利,哭望天,抵茅屋,賣鍋碗,無處棲,失飽暖,骨肉離,仍有欠,逃故土,異鄉煎,欲乞食,狗搶飯,赤足行,破衫爛,忽道聞,烏云散,猖犬亡,可回轉,衙門開,官睜眼,告據實,宮旨斬。”
什么“仗皇莊,遭自戕,天有報,喝毒湯”。
什么“哭泣,哭泣,苦難當作磨礪;牢記,牢記,即將春回大地”。
什么“壯牛到,谷種發,田夫農婦笑開花;賜恤銀,送耕耙,撒麥插秧立新家”。
什么“不怕秋霜萬物寒,挺過嚴冬是春天”。
不知出自誰手的童謠迅速在帝都四方傳播,使更多目光集中在此案上。
錦衣衛全體出動,三法司高官無論與誰有私交,都得參與會審。
人手不夠,快被擠到邊緣當擺設的五城兵馬司也重新獲權,分別調查自己轄區內的某皇莊。
為了不被錦衣衛徹底吞噬,中城兵馬司、東城兵馬司、西城兵馬司、南城兵馬司、北城兵馬司的長官~~兵馬司指揮全都抓住機會,查起案來六親不認。
每個兵馬司的兩名副指揮也都跟著兇猛開干,指望表現出色,能奪回一些稽查權。
尤其是南城兵馬司和西城兵馬司的指揮、副指揮,他們多是百里賡后宮嬪妃的父親,本意就是掛閑職拿錢養老,沒指望干多大事兒。
可男人嘛,不管有沒有真本事,都多少有點雄心,沒機遇就算了,但凡得了勢,拿了權,就沒干坐著看別人打官腔耍威風的道理。
雖說皇上在閉關,女兒想爭寵都找不到對象,但貴妃被禁足了呀。
現在是長公主掌權,而長公主又很重視皇莊案,若能把案子辦好,助她出名,哄她高興,說不定后宮大印就能落到自己女兒頭上。
退一步說,即便拿不到鳳印,做爹的若能從長公主那里博得好感,對身在宮中的女兒也沒壞處。
何況權力這東西,就像婦人頭上的金簪玉釵,喜不喜歡、戴不戴且不論,但得有,得在自己妝臺。
過去,兵馬司的主要職責,是每天定時定點巡街,凡竊賊、強盜、殺人掠財、逃軍、叛匠等都由他們捉拿,并去尚寶司領取銅牌,兩人一組在各自區域輪流巡夜。
如今,卻只能管些小打小鬧、當街撒潑,維護市場秩序、排水救火、清理溝渠街道等雜活倒還是歸他們一樣不少,嘴都要氣歪。
現在,終于出現奪回稽查權的良機,不拼一把,怎甘心。
快被架空的三法司終于迎來曙光,被重新委以重任,估計這會兒雖然因要得罪人而頭疼,但更多的,應是如同打了雞血,卯足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