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野長枝眼神一下子變得憐憫起來“出版太宰的書可不容易啊。”
“所以他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大難題。”明田優二說,“怎么樣,要不要把你們的通信集也給我一同出版了反正一本也是難,兩本也是難。”他又加上一句話說,“但你要是不想的話,就當我沒說,畢竟我前女友走之前,把與太宰交互的信件全都燒掉了。”死也不留給你們,大概就是這樣的意思吧。
“不。”長枝卻說,“請幫我一起出版吧。”
“我希望他們知道,太宰治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
心野長枝站在衣冠冢的邊上,逡巡一周,臺下的人太多了,他們都是與太宰有聯系的人。
“我是心野長枝。”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長枝山竹中的長枝。”
她無比平靜地說“太宰治是一名自私自利的膽小鬼,是個大混蛋。”
“但我很想念他。”
“非常、非常、非常地想念他。”
***
一月。
明田優二。
他癱坐在電腦椅上,給自己點了根煙。
出版社是玩票性質的,他是有錢人家的孩子,背靠資本,總會給自己找點樂子。最開始是制作標本,后來難免有些作奸犯科的污事,好在及時停手,洗得也夠白,到現在都未東窗事發。
太宰大概是早就想到后來發生的事,他的死會把最后一本書推上風口浪尖,但是朝日文庫不會愿意出版,任何一個有頭有臉的文庫都不會,小文庫是想要博人眼球,卻也要考慮下政府的威能以及讀者的反應,最后苦差事就落到他頭上。
一個月了,光是整理那些隨性的稿子,就忙得他焦頭爛額。
“所以你喜歡的是什么”太宰曾經問他,“是標本近乎于永恒的停留,還是在生命被扼殺瞬間的壯美”
明田優二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小孩子才做選擇,大人會選擇都要。”他又說,“雖這么說,一瞬與永恒,其實是無法兼容的。”
“不啊。”太宰治卻跟他繞些玄乎的哲學念頭,“精神可以是一瞬,也可以是永恒。”他說,“就像是一本書,當你想起他的時候,你就擁有一瞬,而在書籍流傳的時間內,它就是永恒的。”
明田優二看他一眼,覺得很無趣。
“你想說什么”
“幫我出本書吧。”這是在作品簽售會后說的話,太宰說,“我會讓你知道,一瞬和永恒是能夠共存的。”他說,“通過我自己。”
明田優二覺得太宰這人很壞,壞得出奇,壞得要死,借助自己對他暫時的趣味甩了個大攤子過來,把他悠閑的生活都搞得亂七八糟,偏偏他還知道自己不會拒絕,哪怕是為了最早讀到太宰的書。
他正沉浸在回憶里,尼古丁總能幫助他想起一些過去的事,這對明田優二來說是種獨特的放松途徑。忽然,門外傳來彬彬有禮的三記敲門聲,他懶洋洋說聲進來,于是門把手就被轉動了。
一模樣略成熟的婦人進來,她面無表情,動作卻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