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這樣。]
“別哭了。”惠子聽見了小少爺的聲音,從腦袋后傳來,聲音冷冷清清,讓她的怒火騰得一聲躥上心頭,甚至蓋過了心里的痛。
“你明白什么”她淚眼婆娑,津島修治的臉倒映在瞳孔里,他的五官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你懂什么”聲音嘶啞得像野獸,“他死了我血緣上的父親死了我很恨他,但我沒跟他講這件事”她叫嚷著,“我要告訴他我恨他”
耳邊傳來比風更加輕柔的聲音“如果真恨他的話,干什么哭”
“我也有話想要跟善壬老師說。”他蹲下身,直視惠子的眼,“我想跟他說謝謝。”
“但也沒有機會了。”
他幾乎是苦惱地呢喃“就像是我所喜歡的人,幫助我的人,最終都會染上厄運,不幸地死去一樣。”他對自己說,“真是太糟糕了。”津島修治在說這話時,表情忽然變得生動了,他的嘴角先向上揚,又往下掛。
惠子想[我幾乎有點同情他了。]
她能感覺到,小少爺的話,是打心眼兒里說出來的。
“少爺少爺修治君”門外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有人邁著小碎步在走道上狂奔,幾十秒后,阿重穿著新熨燙的、沒有一絲褶皺的平整和服,從門外沖進來,她驚慌失措,大袖子立刻蒙上了津島修治的眼睛,女士面對血腥的虛偽做作,一點兒都不存在。
她真的擔心津島修治。
“我們快點出去。”她說,視線全集中在津島修治的身上,“別看了。”她低聲說,“被嚇壞了吧”
津島修治的口鼻被寬大的和服袖子捂住,他聞到對方衣服上的熏香,遲疑地點點頭說“大概。”停頓兩三秒后他又復說,“是的。”
他拉拉阿重的和服下擺,對宛若第二個母親一樣的女人說“帶我出去吧,阿重。”
“好的。”
穿和服的女人,帶他走了。
第二次遇見太宰治,是在一個艷陽高照的晴天。
其實不過是善壬老師死后的第二日,阿重帶著津島修治,敲開了津島原右衛門書房的大門,男人臉上帶著顯而易見地不愉快,可能是在處理善壬死亡的首尾,略有些焦躁。
津島修治躲在人后面,隱約聽見二者對話。
“是,那孩子看見了,我擔心他受到刺激,想要帶他出去放松。”
“我家的孩子,不會那么脆弱。”
“但畢竟是他的老師,還請您”
“有什么變化嗎”
兩人說話聲音忽然變低,津島修治分辨不出來談話的內容,只能盡力去聽,得到的也不過是些只言片語。
[又在說秘密了。]
過了幾分鐘,阿重退回來了,臉上帶著浮于表面的輕松神色“先生同意我們出去了。”她用近乎于誘哄的語氣說,“你想要去什么地方,修治君。”只有兩人獨處時,阿重不會叫他小少爺,這是津島修治同意的,帶他長大的女性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可能有點像母親吧。
“我想去書店。”他想想說,“還想吃蟹本家的蟹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