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別人,津島修治一定會掀開衣服裝模作樣地撒嬌告狀,他不恥于使用能達到目的的任何手段,包括撒嬌示弱,但這點卻有條底線,他可不愿意在太宰治面前表現出自己柔弱孩童的一面,這份堅持無疑是孩子氣的。
中原中也可能是模糊地察覺到對方的心態,才敢動手,他是野蠻的生物,直覺了得。
“你是不是有毛病。”他像只被惹怒的老虎,而不是貓咪,湛藍色的雙眼冷峻地盯著津島修治看,“說到底這件事情本來就跟你沒關系吧白癡,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情,無論是報復他還是揍他也好,跟你沒有關系。”他說,“一而再再而三地挑釁人,關注與你無關的事,你得多無聊啊。”
津島修治眼神一下子變了,怎么變的,旁人說不出來,他的臉原因疼痛而生出了三條道褶皺,至于眼睛里,那還是有光的,但話才說完,褶皺就都收回去了,他的臉像從畫里撈出來的,平鋪直敘,白白的一張板。瞳孔又黑又暗,該說是沒有生氣好,還是情感太晦澀好
總之不像個活人。
“無聊”聲音也是,簡直是從地底縫里透出來的,冷冷的,幽幽的,中原中也不會被嚇到,卻也不會太愉快,“你覺得是無聊的事嗎”
“哎呀,仔細想想對自有一番小天地的蛞蝓君來說,外面的世界當然是無聊的,井中的青蛙只要看見自己的一方天就覺得很滿足,羊圈中的頭領守護好幼崽便完成了職責,拖著一連串的后腿,每日光是忙于處理他們犯下的禍事就會耗費大半心神,自然沒有其他想要追尋的樂趣。”
[樂趣]
中原中也想[他把悲劇稱作是樂趣]
好了,不用說了,他摸準了津島修治的性格,就是一團鋼絲線,擰巴地纏繞在一起,怎么掰都掰不直,跟他是兩個極端。
中原中也的性子,比尺子還要剛正。
“你覺得是樂趣”他一字咬一字地問。
“當然了。”津島修治說,“悲劇是喜劇的源頭,最原始的快樂都是從悲劇中來的,人就是惡劣的生物,看見其他人過得不好以凸顯自身的優越,相較之下,一下子就快樂起來了。”他說,“我的趣味比此略高級一點,與其說是喜歡見到悲劇,不如說是只有他們能讓我感受到活著的實感,尤其是在貧民窟里,你瞧,市井的悲劇不過就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足以撐起一臺大戲,這里卻不同了,一點兒小搓磨就會上升至生離死別。”
“死亡就應該同悲劇連接,我看見他們,看見那些事就興奮,死是日常生活中不常見到的。”
中原中也眉頭鎖得更緊“你想死”
“不,不能這么說。”津島修治講,“只是看見了死,我才感覺自己是活著的,才感到生活是有意思的。”
“”
中原中也冷冷地說“得有個人來糾正你扭曲的性格。”津島修治的眼神還是一圈漆黑,但隨他說的話越來越多,越來越滔滔不絕,他的嘴角卻在逐漸上揚,他的臉倒影在中原中也的眼里,與惡鬼又沒什么兩樣了。
“啊,是嘛。”津島修治說,“你是這樣想的啊。”
“咔塔”門打開了。
太宰治走出來,他步履輕盈,腳下踩暖棉棉的云朵,他看了倆孩子眼,毫不在乎他們對峙的姿態說,“準備一下,我們去找葛藤。”他不打算一個人去。
“還有。”太宰治向前走了兩步,回頭,他腳下沒多作停頓,回頭的姿態像是在看路邊的一束野花,眼神是溫柔的,卻未傾注太多情感。
津島修治一陣心悸,他聽太宰治說“修治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