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
6:00a
織田作之助起床很早。
他是殺手,對身體管理十分嚴格,除非在做任務期間,日常生活都很規律,早睡早起。
六點他準時起床,晨練,沖澡,給自己做早飯,隨后就帶著先前沒看進去的,來到咖啡館。
這家咖啡館開門時間很早,他們兼賣早飯,三明治做的很好吃,絕大多數的上班族都沒時間坐在店里細細品鑒食物,他們打包咖啡跟三明治,用紙袋子一裹,上電車或者轎車,三明治被包得嚴嚴實實,香味停留在紙皮內,不會進入公共場合,給他人造成負擔。
織田點了一杯冒著騰騰熱氣的咖啡,還有一盤香腸炒蛋,坐在靠邊角的位置上,他身體左側是墻壁,右側零零散散插了一排細竹。竹枝縱橫交錯,編織成一張細密的網格,把人給遮住了,織田坐在這里,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上班族看不見他,店內的服務生也不會在意他。
他滿足于片刻的安寧,并打開了手下的書。
上次他帶這本書來咖啡廳,盯著第一眼看足足二十分鐘,卻沒有一個字兒印進腦子里,織田作之助知道,自己的心不夠靜,腦子里全是些紛亂的,不成句子的心思。
今天,他的心安定下來了,來自d先生的回復讓他高興了好幾天,直到今天,都有快樂的因子在血液中流淌。
看書速度變得很快,手下是本偵探,前段時間他問d先生,什么偵探有趣又具有日本風情,對方推薦這本書給他,還在信件里不懷好意地敘述
看完這本書,你一定會對書中的內容念念不忘。
書封面沒有寫名字,扉頁也沒有作者信息,更沒有出版社、印刷數量等,于是織田作之助知道,這是一本沒有出版的書,是作者私底下的作品。
[肯定是d先生自己寫的吧。]他想,[前段時間d先生說,想要寫一本偵探,說不定就是這本。]
故事的開頭說一則失蹤案件,在短短幾年內,警員接連不斷地失蹤,監控攝像頭沒有拍到他們失蹤前的情景,連尸體也沒有找到,但是某一天,東京一區的下水系統堵塞,員工從中清理出一堆白色骨頭,為綿延幾年的失蹤大案拉開序幕
織田作之助看著看著先入佳境,他的思維被跌宕起伏的情節帶著跑,心里的某個角落又將這本書同自己過去看過的作品比較,他敏銳地發現,作者文筆似曾相識,與這些年來某位混得風生水起的鬼才作家有很多相同的地方。
[如果那位作家寫偵探,成品就是這一本書。]
他不自覺地想,隨后嘴角微微上揚,好像偵破了某個大秘密。
織田作之助的心情,像是從傍晚開始出現在空中的上弦月,一點兒一點兒地升起來,月光寧靜而柔和,氤氳著淺色,他認為這是一場心照不宣的披露,神秘的d先生也有了向他告知自己身份的意圖,所以就寄了本沒有署名的書過來。
整整一個上午,他都沉浸在書籍構建的世界里,但在近下午一點時,織田作之助向后翻頁,卻發現這本書已經到底了。
“沒有了”他十分驚愕,以至于長了兩搓小胡子的教授走到面前才發現他的存在,他抬頭看夏目漱石,而夏目漱石也低頭看他,望著那本書意有所指道“今天有心情看書了”
“是的。”織田作之助說,“我把它看完了,心里卻十分困惑。”
“怎么”
“這是本偵探。”他說,“但作者沒有寫結局,我猜他可能是還沒有寫完,就把上半本寄給我了,現在我很想看剩下的故事,卻沒有文字供我,心不上不下地吊著,非常難過。”
“沒有寫完的書。”夏目漱石笑了,“我懂,世界上最讓人不舒服的,就是看本書,到最后卻發現這么書沒有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