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從未想過的。
“呼哧”
“呼哧”
卡拉馬佐夫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如同才從深井里掙脫出來的人,先前頭顱沒于泥淖之下,極度缺乏氧氣,以至于同空氣接觸之后,他就貪婪地吸食,感受外界的清新。
血管中血液在急速奔騰,肺部氣管以極快的頻率開合開合開合開合,心臟噗通噗通地跳動,卡拉馬佐夫的身體本該極度健康,按照太宰治的設定,只要幽靈號不沉默,他的時間不用完,人就不會真正死亡,但此刻,誕生于書的俄羅斯男人卻由于精神高度緊張,而陷入瀕死的狀態。
瀕死當然是暫時的,他的生命力強健得過分,只要不按照特殊的方式摧毀他。
羊皮紙上的字黯淡下去,與先前無數回不同,他真切地感覺到自己脖子上忽然繞上一根鎖鏈[我會怎么樣會死嗎,會變成一張紙嗎還是說連紙都不值得,而變成幾行黑色的字我的價值就只有三百個字嗎]
他靜坐在椅子上,屏息凝神,等了會兒,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卡拉馬佐夫對面的鐘面上中秒針噠噠噠噠旋轉過一圈又一圈,汗水瀑布似的向下流,越來越多,越來越多。
什么事都沒發生。
[我難道交易沒有生效]他很迷惑,[原來我沒有變成紙張嗎,他買下我什么都沒做]
[等等。]卡拉馬佐夫發現了一個大問題,[他,他是誰,是誰買下我的]
主管交易的天平是他的異能力,理論上在對方寫上名字打成這筆交易的瞬間,他就能感知到人,現在,他理應知曉的名字上蒙了層薄霧。
“”
他坐立不安,不知何去何從,不知自己該做些什么。
[我應該坐以待斃嗎等待自己的末路是跟被我吃掉的人一樣變成水球人被其他人吃掉,還是還原成文字壓縮在書里或者我的人、我的船、我的財產我的一切都落入人的手中]以上幾個選擇都是卡拉馬佐夫不能接受的,他是個吝嗇鬼,屬于自己的財富一分錢都不想讓給別人,更何況他明白生命的可貴之處,比尋常然要更加明白。
[不,不行,我不能死,我絕對不能倒在這里。]
想清楚后,他的表情變得越來越狠戾越來越陰郁,卡拉馬佐夫大膽地讓一些念頭在腦海中轉悠,都是殘害他不知名新主人的念頭。
很好,當他冒出這些念頭時,身體沒有任何不良反應,也就是說施加在他脖子上的枷鎖對并沒有思維警察的作用,不會因他想了不好的就處以極刑。
他大膽地考慮下一個問題,如果解除交易把自己贖回來,根據以往經驗,此問題有個非常簡單粗暴的解決方式,那就是購買方死亡,當他死亡后,他買下的貨品又會成為自由貨品,這是船上的隱形條例。
擺在天平一端的珍稀之物包括他的全副身家,因此船員也作為貨品的一部分被買走了,卡拉馬佐夫拒絕打草驚蛇,與其用自己的力量找到買方奪取其生命,此時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可敬的盟友澀澤龍彥先生。
除了他以外,也沒什么人好拜托的。
澀澤龍彥看著不請自來的客人說“進來吧。”
客人的身影高而瘦長,他隨澀澤龍彥穿過冗長的過道,過道上唯一的照明物就是蠟燭,兩排蠟燭把腳下的部分地照亮,頭頂上的吊燈由紅寶石組成,一顆一顆璀璨的寶石粒拼湊成等,從不同角度看,會煥發出不同的光彩,據說陽光會折射出其七種不同顏色,紅寶石難道不能放大光嗎
“你看,他們都是我的藏品,非常了不起吧。”
來人報以欣賞的目光,他什么都沒說,卻讓澀澤龍彥心情更佳,他哼了一聲接著說道,“自卡拉馬佐夫的偽書交換出去后,我倒是多了不少訪客,無論是其中一位當事人也好其他人也好,來的人千千萬,目的卻大同小異,多是聯合找出瘋狂的交易者并將他扼殺于萌芽中。”
“人命對我來說不值得一提,但既然不值得一提了,又有什么扼殺的必要,從此方面看,他們一點兒都不懂收藏夾最想要的是什么,當然是價值連城的藏品,”澀澤龍彥仰頭,脖頸彎折的弧度如優雅的天鵝,“比起那些,我倒是對天平的異能力更感興趣,除此之外大概就是看著場混亂的大戲了。”
“多給我帶來些樂趣吧,太宰君。”他說完這句話后,腳尖點地轉面,臉幾乎是貼著太宰的臉頰詢問,“說起來,我挺想知道,卡拉馬佐夫最珍貴的到底是什么”
“你能告訴我嗎,太宰君”
“又有人死了,伊萬先生。”
“有人在獵殺我們。”
幾名俄羅斯人結伴拜訪了伊萬先生,老年人躺在床上,費奧多爾打起一半窗簾,俄羅斯的貴族、寡頭、民主派的敵人、保守黨的庇護人眼睛都沒睜開,他問“怎么死的”
“死狀千奇百怪,有些人是閉著眼睛無聲地倒地,還有些人被針或刀或叉子刺穿腦袋與心臟,所有人都悄無聲息地死在房間中,一個人或者兩個人,我們猜是暗殺者干的,只能結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