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老師問我,要學交誼舞嗎,我說好,我們一起在夕陽下起舞。]
高原因國文成績越來越差,羞恥地向寺老師請辭,卸下了課代表的重任,寺老師聽后有些惋惜,卻沒有太強求。稍后東海順理成章地成為了下一任的課代表。
[我在此發誓,對寺老師絕無僭越的想法,說真的,國中生而已,怎會對年齡有自己一倍的老師有愛慕,還是同性。]
[警官說我是被誘騙的,母親抱著我痛哭,父親嘆氣譴責教師道德敗壞。]
[我、我什么感覺都沒有。]
[畢竟,那是我人生中少有的輕松快樂的時光。]
[現在想想,會在那段時間中感到快樂的我,才是可笑的悲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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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開始在陰雨霏霏的夏天,空氣中總是有水汽氤氳,那些水分子凝聚成絲絲縷縷的線,相互纏繞,貼人裸露的肌膚蔓延、生長,東海不是容易出汗的體質,但每到下午,他的校服還是會被汗潤濕,貼著胸背,過長的劉海一縷一縷的,貼在頭皮上。
他像是從水潭里撈出來的,偏偏身上都是熱氣,湊近就能聞到蒸騰的肉味,偶爾還有沁入肌膚的檸檬沐浴露的氣味。
我在寺老師的辦公室里批改作業,高一讀的是老學校,設施不如新建的學校新穎,時下常見的電子攝像頭沒有,校方又很相信老師們的人品,總之,在陰雨天中,只有我與寺老師在辦公室里,他膽大地放了音樂,是常見的藍色多瑙河圓舞曲。
那時的我,并沒怎么聽過古典樂。
音符化作潺潺流淌的銀絲帶狀的河水,靜靜在我心尖流淌,它隱約的憂郁得像是鷓鴣的低鳴,金子般的生命力充斥在心田,每一滴水落下來,都會促進萬物的生長,都會為悠長濕熱的夏日增添一抹曙光。
寺盯著東海翔太看,看他蒼白的皮膚,山脊似高挺的鼻梁,他缺少血色的嘴唇,他瘦削的臉頰,縷縷過長的發絲被夾上腦門,架子是他猶豫之下買的,最普通的素色黑夾子,他曾經猶豫應不應該給學生送夾子,它太親密了,似乎在昭示某種不可言說的心思。
恰恰寺真一無法控制住自己,畸形而綿延的情感在胸中流淌,像植物新芽破土而出。
[道德告訴我它是畸形的,良心阻止我誘騙年輕的學生,生物本能卻催促我催促我犯下滔天的罪行。]
在靜謐的,氤氳著水汽的夏日,他吻上了東海蒼白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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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下地獄的,翔太。”
意料之外的親吻過后,一切就失常了,我當我與寺老師躺在床上時,他會把背對他的我圈進懷里,我聽見老師的心跳心“撲通、撲通、撲通”,跟我的心跳聲一樣。
他一遍一遍地撫摸我的頭發喃喃說“我會下地獄的。”
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為什么沒有拒絕,為什么讓事態失控,我也不知道,有的時候我想,這說不定是我十四年來遲到的青春叛逆期,我把老師與我的關系看作是博納科夫與洛麗塔,畸形的、扭曲的、互相依存的戀愛關系。
事實上,當我擺脫過去,仔細回憶事情的起末,發現從社會道德的角度來說,寺老師依舊擔當無恥詐騙者、丑惡成年人的角色,他做出無辯護的姿態,在秘密法庭上承認自己的過錯,而巧舌如簧的律師以此為借口要求法官減免刑期,甚至傳喚當事人試圖證明他沒有對我造成不可磨滅的傷害,從這可以看出,寺老師的懺悔確實沒有那么誠懇,而后期查閱的更多文獻資料顯示,他或許沒辦法改變自己先天的變態性、癖,卻可以避免把其他人,譬如未曾收到傷害的花季少年拉入其中。
而我無疑是受害者。
[最恐怖的是,當我沐浴著身邊人小心翼翼的、同情的目光,佝僂著背行走在走廊上時,我卻驚訝地發現,我并不憎恨寺老師。]
[我想要被愛。]
這正是無可挽回的罪狀本身。
板齋心,在崇明中學,她的名字代表“絕對精準”。
五點五十起床,漱口水在口腔里回蕩十二下,吃飯時一口咀嚼二十次,二十五分鐘的晨跑訓練,十五分鐘的英文朗誦,永遠在上課鈴響起十五分鐘前踏入教室
她活得像個機器人,就像座噠噠噠噠不停向前轉的精密時鐘,永不出錯。
你不能說她的行為是好是壞,但對校內的其他學生甚至教員來說,擁有絕對的震撼力,人可以一天兩天循規蹈矩地生活,但堅持一星期、一個月、一年,那是非人能做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