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
……
津島修治在醫院里。
他坐在病床上,冷漠地看窗外的玉蘭花,他的病房被安排在一樓,往外就是供病人散步之用的小花園,除去看藍天的高層,此間是景色最好生態也最好的,但你觀他的表情,還以為孩童年紀輕輕就得了絕癥,兼之也人小鬼大什么都懂,才會如此憂郁。
織田作之助推門進來時,就看見津島修治的半個后腦勺,他左手提了個果籃,右手卻空空如也,脫臼自己就治好了,不過這段時間還是要避免著力的。
他把果籃放在柜子上,自己則坐在床邊陪護的椅子上,織田作之助連來了好幾天,一共遇見了三個人,一位光頭老者,一穿白大褂的醫生(他差點以為是醫院的查房醫生),醫生帶了橘色頭發的小朋友來,他猜測姓津島的孩子與他是朋友。
說是姓津島,是由于現在還沒聽過孩子完整的全名,他不愿意告訴自己。
沉悶的對話開始了。
“你身體好些了嗎?”他問。
“……”
“主治醫師說你恢復得不錯。”
“……”
“外面天氣很好,要不要我推你出去看看花。”
“……”
“頭還疼嗎,腦震蕩的感覺很糟糕。”
話干巴巴的,就算是關心之語也被說得索然無味,織田作之助很清楚,自己就是無聊的人,以至于說出來的話都很無聊。
“你真煩。”津島說話了,卻不是什么好話,他頭稍微偏過來一點,織田只看見了高挺的鼻梁,對孩子來說他的五官輪廓分明,臉頰上沒有贅肉,假以時日定能成為令女性傾倒的美男,“你就沒什么別的事情可以做嗎?一天天一天天來這里,我跟你的關系只是萍水相逢,如果需要感謝費也不是沒有給你,是你不肯要。”他說,“你拿來的果籃費用已經要超過感謝費了。”
日本的水果很貴,尤其是本國水果,哪怕上門探病最多不過帶顆蜜瓜,織田真是大手筆。
他點頭,坦誠說:“嗯,沒錯,我是沒什么事。”他說,“本來是來東京訪友的,距離約定見面的日期已經過了幾天,卻還沒有看到人,我在這里一連定了整月的住宿,沒見到友人就只能無所事事地游蕩,所以就來看你了。”
“訪友。”津島修治說,“你打他電話。”
“沒有那種聯系方式。”他說,“我們是筆友。”
“啊。”津島說,“是他不想見你了。”
“我也是這么覺得。”明明在可疑的約定時間見到了橫濱港船只爆炸,織田作之助還是說,“d先生是隨性的人,何況見面本就是我單方面的邀請,他一直不想見我,忽然拒絕了也可以理解。”
因為對話者不想開口,為了讓房間不至于寂靜無聲,織田只能自己一個勁說:“我準備過幾天去東京大學聽課,前段時間認識了一名東大的教授,他跟我說事情處理完要回學校教書了,我想去聽聽看。”
“他說他教文學,同時負責日本文學、比較文學與文法協作,是提交了博士論文的教授,上課頗受好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