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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島的神通廣大是織田作早領教過的,你甚至無法理解他做了哪些準備。他從口袋里掏出兩張卡片,織田作看清楚了,卡片上甚至打印了自己與對方的照片,卡片在軋機檢驗口上輕輕一劃,只聽見“嘀”的一聲,機械應聲開放通行。
“津島。”
[多多少少有點在意,還是問一聲吧。]
“什么?”
“這兩張卡片是真實存在的嗎?”他問,“是不是真的有位生活教師要在今天報道,又有一名轉學生即將入學?”
“生活老師是真的要進入學校,但他已經放棄這份工作了。”津島修治解釋說,“只是崇明的校方并沒有接到他的拒絕信,還在翹首以盼等待新教師的到來。”
“真可惜,是份很好的工作啊。”織田作的切入點永遠不在正點上,尋常人這時候的第一反應大概是對方的證件怎么落在津島修治的手上,而他又是如何瞞天過海。
“因為找到了更好的工作啊。”津島說,“他是在美國讀的教育學,英語很流利,教學不是第一志愿,就算是當教師也更希望進入高校,而不是高中,在他正準備接受這份工作時,恰巧得知齒科醫院在尋找英語教員,又很順利地應聘上了,崇明高中自然無法留下他。”
“原來如此。”
兩人坐上纜車,正準備拉動操縱桿關上門,卻聽見遠處傳來的“等一下等一下”的聲音,津島修治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織田作比他快一步做出反應,阻止門關上。
那穿黑西裝的青年氣喘吁吁,伸出長腳登上纜車,待坐下后才恍若感到自己的失禮,低頭對二人道歉:“真是太失禮了,但我無論如何都要趕上這班車,否則上課就會遲到。”
織田作花了些時間打量對面的男人,他應該是老師吧,卻全然沒有老師的樣子,一頭柔軟蓬松的黑發被別在腦后,就發質來看與津島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二者的五官卻沒有相似之處,這名老師的臉小,鼻梁高挺,嘴唇不厚不薄,眼窩深陷,輪廓有混血兒的特質,至于瞳孔色則是藍色,織田作認為他的瞳孔色與自己色調相近,卻更加熠熠生輝,左眼底下有顆痣,你可以說是淚痣,也可以說是美人痣。
[這種長相,應該稱為美男子吧?]
[要說點什么?]織田作還沒有閱讀好津島的劇本,除了自己是“新來的生活老師”外一概不知,他看眼對面的津島,希望能用眼神傳遞自己的困惑。
津島修治什么都沒說,也沒做怪表情,織田作想:[是讓我自由發揮嗎?]于是他說,“沒關系,反正我們只是上山順路。”
很無趣的臺詞,織田作清楚自己的性格可以用無聊來形容,堅持他非常有意思的,可能就只有津島修治,對此織田作認為是對方的品味詭異,但他從來沒跟津島說過。
“哎呀你這人。”美男子卻笑說,“真挺有意思的。”
他們在上山的十分鐘內聊了些話題,比如織田作說自己是新來的生活老師,津島被介紹為轉學的學生,他跟織田是熟人,美男子說自己叫井伏鱒二,是崇明學院的美術老師。
“說是美術老師,其實相當少來學校。”男人說,“崇明是以高升學率著稱的學校,十分在意主課,輔助學科少被提及,哪怕是排課都積壓在低年級,除了上課之外就只有社團指導的工作,”他說,“跟我原先想得一點兒都不同。”
這位井伏先生非常健談,同時他又精通語言藝術,與他對話的時人就好像泡在溫泉中,幾乎飄飄然,織田作與他聊天時沒什么心理負擔,也說到了自己,說他是東大出來的,還懂些外語,有多懂,英語算是精通吧,亞洲其他國家語言也能說幾句。
他不是什么有語言天賦的人,只是在一個地方出任務,就要盡量掌握一個地方的語言,織田作只是工作時盡心,不知不覺間就學會了。
幾分鐘后,纜車到站,井伏鱒二與他們道別后率先下車,撒腿就往學校沖,織田作跟在后面慢悠悠的,還說:“他真趕得很急啊。”他又問津島修治,“你剛才一直沒說話,是發現有什么不對嗎?”
津島修治很古怪,他盯著井伏,看他越跑越遠越跑越遠,幾乎從男人單薄的背影中看出一朵花來:“不,沒有。”
他說:“沒什么古怪的,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