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么?”
“阿爾塔米拉。”
“哦。”井伏用鼻子輕哼一聲,“史前洞窟,舊石器壁畫,人類的瑰寶。”
“你說的。”板齋說,“從過去的經驗中尋找靈感,我正在干這件事。”
“大多時候他們是有用的。”井伏說,“從某一宗教的觀點來看,生命的形態越是樸實就越無限,能夠接收到越多信息,他們把卵視為天地間最完美的形態之一,發出第一聲啼哭前的嬰兒能夠通感宇宙,我不倡導這些,你知道的,卵沒有手腳嬰兒也無法傳遞信息,于是我們可以稍微往前推,看幼兒時代,若為人成長后的模樣尋找根源,必定要探索幼兒時代的經歷,而在摸索現代藝術時,不妨看看原始人畫作中的生命力,阿爾塔米拉的畫作是在描摹自然。”
板齋早就發現了,井伏的三段論中總會出現“過去”“現在”“未來”,仿佛對他來說這關于時間空間的三個詞,是一切的源泉。
“那你剛才在看什么?”
“你不知道嗎?”
[哈?莫名其妙地反問。]
“我當然不知道。”板齋說。
“在你來之前,我到樓下花圃轉了兩圈。”
[啊啊,又在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了。]
“花圃的話,每天風景都一樣吧,而且那里的花都不是自然生長,而是培育出來的,并沒有原始感啊。”
“雖然沒有原始感,卻有不錯的后天人造景觀。”他嘴角噙著一抹微笑,板齋實在看不透他笑容的含義,是贊許還是嘲諷,是喜愛還是厭惡?
“接著尋找靈感吧,板齋君。”他說,“比賽用的畫作需要好好準備才行。”
……
[腐臭味。]
[是尸體的腐臭味。]
花圃里的味道堪稱難聞,花香壓不倒尸臭,尸臭也壓不倒花香,二者混合在一起,甜膩、濃烈、腥腐,好壞相互纏繞,氣味一股一股鉆進織田作的鼻腔里,他表情沒有異變,只順著道路向前走,走過樹林,走過螢火蟲編織成的絲帶,穿過心中的幻影——
光帶的盡頭,什么都沒有。
不,也是有的。
他暫停腳步,居高臨下俯視橫躺在苗圃中的尸體,人的身體被涇渭分明劃成了兩部分,左側是完好的,無論是人的頭發還是皮還是姿態都很安詳,織田作熟知人死后的身體變化,他有理由認為人身體中塞了填充物,要不然他的臉頰不會那么飽滿。
而在等分的右側,映入眼中的景象卻要可怕得多,首先,人身上的部分皮囊全部被扒下,他看見的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人皮下的肌肉,其次,這些肌肉上有被腐蝕的孔洞,這些孔洞絕對不是人體自燃腐爛形成的,而是施加了外力。
廣義上看,你能說它是變態的,是人的遺骸,但肯定有些追求死亡、混沌、殘缺的人,能從它身上看出藝術感,它是作品。
他鎮定地掏出手機,“咔咔咔”就是幾張照片,有從上至下的俯拍,有放大傷口的清晰照,織田作一邊拍一邊分析傷口來源,隨后把照片傳送給津島。</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