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進了邑都,為人潮一沖,他卻再也找不到那女子的身影。恍惚中,只覺邑都與陽間城鎮并無什么區別,眾鬼與陰差熙來攘往,甚是悠閑自在。禹司鳳茫然地走了一段,忽見前方一棟高樓拔地而起,屋檐一層層斜飛而上,猶如鳳凰展翼一般,便不由自主朝那里走去。
進得門,里面無數陰差在廳中跑來跑去,極為忙碌,角落里有幾個陰差在低聲討論著什么。
“按理說那人本不歸咱們地府管,以前哪次下來不是神氣活現,這次卻捆得如同粽子。若不是后土大帝有先見之明,先將她的神識給抽走,此人若是鬧起來,咱們地府可沒一天安寧的日子。”
“是說那女子?奇也怪哉,以前可不是那模樣,頭次來的時候還是個……”
“噤聲!此事不可說。”
眾陰差四處張望,見沒有可疑的鬼來偷聽他們說話,這才稍稍放心,然而卻也不敢繼續說這個話題,閑聊幾句便散了。
禹司鳳越聽越覺奇異,見那幾人各自散開,他想單獨找個陰差來盤問,奈何這里的人都對他視而不見,自己也摸不到任何東西。有生以來,他還是頭次遇到這等怪事,只得到處亂走,穿過一個個華麗的廳堂,不經意間闖進一間屋子,其華美精致自然不必多說,奇特的是三面墻皆正常,唯獨其中一面墻用巨大的帷幕遮住,無論他如何走,也無法走到幕后看清后面究竟藏著什么。
正不知如何處,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大門被人吱呀一聲推開,一個青衣中年男子頭戴判官帽,躬身進入,對著那帷幕跪下,恭恭敬敬地說道:“臣下參見后土大帝。”
原來那帷幕后藏的居然是后土大帝,掌管陰間的帝王。禹司鳳吃了一驚,顧不得別人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動作,立即屏息垂手退在一邊,不敢冒犯。
幕后響起一個非男非女卻柔和之極的聲音:“周判官毋須多禮,寡人召你前來,乃是有一事交代與你。”
周判是個聰明人,立即明白后土大帝的意思,沉聲道:“大帝可是說……那人?”
他提到那人,竟有些畏懼。
幕后的聲音微微含笑:“那人,這人——豈有這般稱呼別人的。她也早已不是先前那兇神惡煞的煞神,更未曾做下些許惡事,爾等何須如此懼怕?”
周判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后土大帝又道:“只怕她快到了。周判,寡人受天帝委托,有一番計較。昔日取了她的心,只盼從此她便為天界效力,誰想冥冥之中,她竟又生出自己的神識,才犯下那等滔天大罪。然此事說到底,乃是天界愧疚于她,幾番讓她下界歷劫,歷經苦難,盼她磨礪出一番新模樣來,誰知此舉竟又錯了。當日寡人與天帝對弈,棋面陷入僵局無法繼續。天帝便問吾,如何從那亂麻中揀出最初的頭,寡人便將那棋盤打亂,告訴他,剪斷了,重新再來。天帝感懷于此,便囑吾為她重新再來。寡人收了她的神識記憶,令其成為未開化的頑石。周判向來嚴明正直,不輸于人,只盼你能琢石為玉。”
周判微一震動,俯首道:“臣下無德無能,豈敢擔此大任!”
后土大帝笑道:“周判何須過謙,為人師表,乃是一大功德。不必再辭。”
周判這才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