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無論是怎么樣的眾生,也沒有理由讓別人去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更何況,是用另一個多數生命的死亡來換取的安寧,被犧牲那人甚至完全不知情。
沒錯,他騙了他,羅睺計都永遠也想不到,自己信賴的好兄弟在那個晚上轉過多少可怕的念頭,招招都是置他于絕境。
白帝就那樣枯坐了一整個晚上,直到手背上的金印不斷跳動,他才陡然驚覺,待發現那是羅睺計都來聯系他,他竟不自覺出了一身冷汗,遍體盡濕。
他要來先下手為強了!白帝猛然從床上跳下,一把推開了門,門外站著許多內侍,還有守在天界沒有去前線的眾多神將。眾人見了他,都不說話,或許他們從來也沒見過這么狼狽的白帝,頭發散亂,衣冠不整。他們只有靜靜看著他。
這一整個天界的擔子都扛在他肩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著他,充滿了希冀與信賴——白帝一定會有辦法!縱然修羅們的鐵蹄一再前進,但白帝一定能有辦法——他們的目光這樣告訴他。
白帝在心中苦笑兩聲,那一瞬間,他恨不得大吼幾聲,抑或者沖到天帝面前抱著龍椅的腿痛哭一場。但他只是微微將嘴角抿起,淡道:“寡人要出去一趟,眾卿守在這里,不得妄動。”
他木然離開了眾神之殿,往平日與羅睺計都相見的那個小涼亭走去。他心里藏了一個最大的秘密,可是面上居然沒有露出半點風聲。這便是白帝的性格了,一旦決定要做什么,那不管對錯,他都會做到最好,并且絕不會瞻前顧后。或許就是性格中的那種穩,令他端坐白帝之位,掌管東方,人人稱道。
羅睺計都早已等在涼亭里,一見他來了,便立即招手:“來得好遲!吾還以為君要事在身,今日來不得。”
白帝悠然笑道:“小弟縱然有要事在身,計都兄的邀約,又豈敢不來。”
他走進涼亭,突然發現羅睺計都腳下踩著一個人,身穿藏青袍子,觀其身形容貌,正是天界中的人,想來是被他胖揍了一頓,此刻滿面烏青暈死過去,動也不動一下。
他神色微變,失聲道:“這是做什么!”
羅睺計都嘿嘿一笑,用腳將那人踢翻過來,道:“吾昨日聽聞修羅們知曉了渡弱水河的法子,大驚失色,詢問他們是如何得知的。原來他們擒了這人過去作為戰利品,誰想他貪生怕死,待眾人承諾日后攻陷天界也絕不殺他,他便將渡河的法子一股腦都說了出來。吾想這等叛徒留著也是禍害,便偷偷將他帶了出來,一頓好打。不過到底是天界的人,吾不好擅自殺他,便交給君處置吧。”
“哦?原來是這樣。”白帝低頭去看那人,依稀辨別出那是看守西花園苗圃的一個守衛。西花園那里靠近修羅界,是最先被攻陷的地方,他被抓了去,也是正常。
白帝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酒壺酒杯,滿滿斟了兩杯酒,端到羅睺計都面前,溫言道:“多謝計都兄!為我天界擒拿叛徒,一雪恥辱。”
羅睺計都臉上突然一紅,低聲道:“吾……其實也沒什么。總是要君來請喝酒,讓吾好生過意不去。”
白帝笑道:“你我是兄弟,說這等話就見外了。計都兄,小弟敬你一杯。”
那羅睺計都小心翼翼端著酒杯,啜了一口,突然笑了一聲,道:“吾今日來,除了送回叛徒,還有一事想告訴君。君素來雅達寬宏,想必不會笑話吾。”
白帝心不在焉地說道:“計都兄又見外了,有何事,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