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蘭將披風裹得很緊,看上去很冷的樣子。她眼睛沒什么神采,即便是秦三月她們都出去了,也醒動不大。
“胡蘭。”葉撫輕輕呼道。
胡蘭抬起頭,看著葉撫。
“你在想什么”葉撫問,“能和我說說嗎”
胡蘭沒有說話。葉撫也沒有著急,安靜地等待著。
火坑里的靈炭噼里啪啦地響著,竄出許多火星子。葉撫偏頭看向火外面,霧氣還很濃厚,四周的一切都沉在朦朧當中。
“師姐說”胡蘭開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么,“她說在這件事上,我想要什么答案,你就會給我什么答案。”
“什么事”
“在我說之前,先生能不能答應我,答應我不要給我我想要的答案,說你心底真實的想法。”胡蘭似在渴求,語氣很低微。
在以前的日子里,她從不會以這種語氣和葉撫說話。這種語氣只會在害怕失去,想要挽留的時候才會表現出來。
葉撫沒有急著去答應,而是看著她的雙眼,輕聲問“那,你有沒有想過,或許,你想要的答案,就是我心里真實的想法呢”
胡蘭直直地看著葉撫,然后連忙躲閃開,“想過,但是不能確定。畢竟,畢竟,先生你,你那么”
“那么什么”
胡蘭說不出來,她說不出來她對葉撫的看法。只得悲戚地說,“對不起,先生。”
葉撫彎了背,手肘抵在膝蓋上,“我回來的時候,你很開心,但是見到敖聽心的時候,你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惶恐,平日里你是話最多的,最有活力的,但是卻悶了聲,沉了心。”
“先生是覺得我吵鬧嗎”胡蘭有些悲觀。
葉撫呼了口氣,“所以啊,人在悲觀的時候看待什么都是凄慘慘的模樣。敖聽心擁抱紅綃只是因為她找到了期待已久的救命恩人,而你卻覺得她會搶走你的師姐,以及,你的先生。”
“先生是覺得我小氣嗎”胡蘭有些沒回過神來。
許久之前,葉撫就曾思考過三個學生的事。曲紅綃已經有了自己的路,找到了方向,是最不需要他去操心的,只需要在背后看著她成長便是,偶爾給她一些指點,讓她沉下心來;秦三月前途未知,未來一片迷霧,考慮她的未來是最為艱辛和困難的,但是她很懂事,很貼心,能在照顧好自己的同時,去照顧里的每一個人,葉撫不需要去操心她的情感與心思;胡蘭是最讓葉撫操心的,她還小,難以處置好自己的情感,而留給她成長的時間又不多,不要看她平時里活得最開心,過得最輕快,實際上只是葉撫還不曾給她壓力。
如果說考慮秦三月的未來很艱辛,那么胡蘭的未來便是裸的很艱辛。正是知道胡蘭要面對的太多太多了,所以葉撫是對她最好的,是最疼愛她的,甚至有些時候葉撫都覺得自己是不是太偏心了。
“我不覺得你小氣。”
這其實是正常的,女孩子在情感上會敏感,葉撫并不覺得奇怪,不是人人都能像秦三月一樣,對人的心思拿捏得那么分明。就像曲紅綃,在兩個師妹眼里,在外人眼里,那么的神氣,那么的無可匹敵,也還因為溫早見而犯愁,以至于不得不來請教葉撫。
若是在以前,還不需要胡蘭盡快成長起來的時候,葉撫會把她現在的表現當作吃醋,安撫幾句后便作罷。但是現在,他知道,自己有必要讓胡蘭邁出更大一步了。
“你問吧,我會告訴你我的真實想法。”葉撫說。
胡蘭拽著披風的一角,有些艱難地問“在先生心里,我我是獨一無二的嗎”
“當然,在我心里,只會有一個叫胡蘭的學生。”葉撫語氣平淡地告訴他。他不需要帶上其他復雜的語氣,只需要像平時說話一般同她說明便是。
“但是,三月姐姐告訴我,我當初成為先生的學生,只是因為我交了入學費。”
“是的,不禁是你,你的大師姐也是如此。”
“所以,我們之間就是被幾貫銅錢所聯系著的是嗎”胡蘭悲戚地說。
葉撫溫聲同她說“為什么你會這樣簡單地劃上聯系呢起初的時候,你不認識我,我也不認識,幾貫銅錢將我們聯系到一起,那只能說明,這是我們認識的契機,并不是我們之間關系的印證。”
“幾百個日日夜夜的朝夕相處才是我們之間的印證。一起在桌子上吃飯,我們之間的每一句話,你從我這里,我從你那里得到所有感觸,每一個動作、神情,每一份心思、念想,日日夜夜里所滋生著的存在于心里面的東西,才是我們之間關系的印證。”
他輕聲說“而那些,是不可替代的,是幾貫銅錢所買不到的。這才是獨一無二啊。如同你和三月,每一次的枕間細語都是你們之間不可替代的,是日久以來,所發生的,所影響著你們的東西;如同你和紅綃,你對她的每一次念想牽掛,她于你的每一次教導和照顧,都是你們之間不可替代的,是你們獨一無二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