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著笑意，看阿龍先生殷勤地為妻子黑田小姐打開便當盒，他甚至十分貼心地取出一份甜點，十分抱歉地對我說。
“非常抱歉沒來得及準備您的那份，如果不介意，請先用這份點心墊一墊肚子吧。”
我接過點心碟，和咖啡館內所有人一起，被迫吃下黑田夫婦喂的怪味狗糧。
但是，能這樣自由的表達愛意，和心愛的人一起吃便當，真好啊。
“誒？”黑田小姐發出疑惑聲，隨即笑容燦爛地說，“謝謝。”
我下意識摸臉，“難道我出聲了嗎？”
黑田小姐笑瞇瞇地說：“是的。如果羨慕的話，就找個阿龍這樣的好男人結婚吧。”
我捏著手指，努力讓自己笑得更燦爛些：“我會的。”
有了阿龍先生送便當的插曲，我和黑田美久小姐熟悉起來，下工后也會像普通女孩子那樣，一起挽著手去吃夜宵。
互相吐槽工作時遇到說不清楚話的傻逼，抱怨遇到認識不清自己的臭男人，也順便聊起生活中那些瑣碎的日常。
美久并不避諱提及丈夫阿龍曾經的極道身份，也為他現在的選擇滿心感激和幸福。聽著她那些話，我就像看到原本我和真一郎婚后的幸福生活。
“好羨慕，美久，阿龍先生和你真幸福啊。”我單手撐著下巴，邊喝酒邊咕噥著說，“讓人不敢置信的幸福……”
淚水一滴滴落進酒杯，蕩起漣漪。
黑田美久小姐攬著我的肩膀，半醉著說：“居然有人舍得讓你這樣的大美人傷心？他是不是有眼無珠！”
“不是，真一郎很好，只是天意弄人……”半醉的我靠著她的肩膀，傷心地將封鎖許久的心事傾訴給她聽。
有些話，伊佐那不懂，學姐無法理解，只有與我類似經歷的黑田美久小姐聽得懂個中滋味。
“……戀情苦手的笨蛋，梳著不良的發型，表白的話都不敢說，猶豫那么久，居然張嘴就我求婚。”
“……明明都是暴走族總長了，結果到頭來，討女孩歡心的手段，居然只有送便當一招。”
我邊笑邊掉眼淚：“被我同學歧視也堅持每天送我，瞞了好久才告訴我是他的初戀，擔心我因為戀情被同學校園霸凌，那個笨拙的傻瓜，總怕我會踢開他跑掉，拼盡辦法想挽留我，結果沒想到他才是那個最先離開的人……”
“他都為我隱退洗手作羹湯了，結果沒有死在混亂的青春里，沒有誤入歧途倒在路邊，卻被十三歲的毛賊入室盜竊失手打死……”
我抽噎著趴在黑田美久小姐懷里：“如果沒有我，如果真一郎沒有退隱，如果他還是黑龍總長……”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黑田美久小姐摸摸我的頭頂，制止我接下來的話：“不是的。阿龍告訴過我，他從來不后悔退隱的選擇，相信那位真一郎先生也一樣。你們只是，運氣不太好而已……”
我閉眼：“運氣嗎……”
但除此之外，我腦子也沒自己以為的好，大概。
年少輕狂時遇到了對的人，誤以為從此就能一帆風順。沒想到天降意外，痛失未來。我本該承認失去，就此離場，卻又因為自負和自信，狂妄許下超出承受能力的誓言，拖累了周圍的所有人。
佐野真一郎也好，佐野家也好，都是很好的人。但隨著真一郎離開的時間越來越久，周圍的所有人都越來越不對勁。
我眼前閃過伊佐那和萬次郎表情越來越少的臉。
或許，正是我的存在，在不間斷提醒佐野家的男孩們，他們的長兄已經永遠離去，他們心頭的傷疤始終未曾愈合。
是時候離開了。
夜色已深，阿龍不放心妻子美久，站在路邊攤的死角處，看燈火熱氣中喧鬧的女性們親密的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