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幼崽四肢無力地趴在地上,扣著嗓子咳嗽個不停,顫巍巍地吐了好幾口冷水。
四月還是暮春。
桑晚濕透了的長發猶如水草般一捋捋地黏在額角,她被冷水浸沾的裙子又重又沉,死死地貼在肌膚之上,更襯得嚴寒刺骨,她單薄的身軀本就瘦弱,此時此刻在冷風中瑟瑟發抖。
她本來長得十分可愛,一張肉嘟嘟的小臉也是粉里透紅,此時此刻她的面色卻是慘白,眼圈微紅,兩只小短手緊緊地圈抱著自己,看起來十分可憐。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沒有哭。
人類幼崽的眼角通紅,她卻只是緊抿著嘴唇,小小的身軀蜷縮成一團,卻抑制不住地在發抖,就像是凜風中枝頭瑟瑟的秋葉。
脆弱易逝,卻又透著倔強的堅韌。
芬里爾只覺自己的心臟,忽然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緊了一般。
他琥珀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從儲物囊里拿出一件干凈的衣物。
芬里爾上前一步,想要給凍得瑟瑟發抖的幼崽披上外套。
桑晚卻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剛才差點被溺死的恐懼還殘留在心頭,四肢酸軟,她哆嗦著身子爬起來,忙不迭地后退了幾步,但慌不擇路地她卻又雙腿一絆,狠狠地跌落在地,雙膝頓時被跌破了皮,兩個血洞汩汩淌血。
她卻渾然不覺,一雙黑眸里滿是驚懼,咳嗽過的嗓子生疼,嘶聲叫道“別碰我”
這頭銀狼簡直是惡魔,不僅第一次見面就想咬死她,剛剛又準備將她丟進水里活活淹死,他現在雖然沒有直接動手殺她,可卻已經把她折磨得半死不活。
芬里爾怔了怔,才明白自己的好意被幼崽誤會了。
他本該在第一眼就咬死這只人類幼崽,或者冷眼旁觀她被鬣狗群活活分吃,可他卻因為看見這只人類幼崽忍不住想起了年幼的弟妹們,頭一次動了惻隱之心。
可這只幼崽如此地不識好歹。
但不知道為什么,芬里爾心頭一絲怒火也沒有。
看著幼崽瘦小的身軀連站都站不穩,纖弱的雙腿顫巍巍的,被凍得渾身發抖,她的面容慘淡,嘴唇也白得可怕,全身上下,只有眼圈是紅的。
芬里爾的胸口像是也被潭水灌滿了似的,沉墜發脹。
芬里爾蹲下身子,他一向沉默寡言,少有地說了這么長一句話,解釋的語氣甚至稱得上溫和。
“我不知道你不會游泳。剛才只是想讓臟兮兮的你清洗一下,若真想溺死你,我也不會跳下去救你。”
幼崽沉默了一會,隨即右手緩緩摸向她的后頸,細軟的嗓音沙啞,帶著濃厚的鼻音“可你之前也想要咬死我。”
芬里爾對上幼崽濕漉漉的眼睛,一向冷漠的他竟然破天荒的耐心,又溫聲解釋了一遍之前的誤會。
幼崽抿著嘴不說話,芬里爾見她的情緒穩定了一些,從儲物囊里取出一件干凈的外套“把濕衣服脫了,先穿我的衣服。”
幼崽的圓眸瞪大了一瞬。
芬里爾眼見幼崽呆立著不動,他也不覺得跟這么小一個孩子需要避諱什么,便準備直接動手,動作迅速地幫她把濕衣服剮下來。
眼看芬里爾就要干脆地對她上手,桑晚立即死死地捉住她濕透的裙角,吞吞吐吐地說“我,我自己來。”
就算她現在還是三歲小孩的身體,可畢竟是成年了的心智,讓陌生男人碰她的衣物,看見她裸赤的身體心頭也無比膈應。
芬里爾見人類幼崽態度堅決,便將衣服給她丟下,隨即自顧自地轉身,褪下了自己濕透了的衣物。
他也不喜歡這種渾身濕漉漉的感覺。
芬里爾身形高大,他丟下的外套大得不僅可以當桑晚的被子,甚至還在地上拖得老長,桑晚苦著臉正研究著怎么能把自己裹進去,聽見芬里爾那邊有窸窸窣窣的聲音,便下意識地抬眸,漫不經心地往芬里爾的方向瞟了一眼。
桑晚的瞳孔卻猛然一縮。
芬里爾衣袍輕解,他完全沒想過在如此年幼的幼崽面前需要避嫌,大喇喇地露出自己裸赤的身軀。
他的身材極好,寬肩窄腰,肌線流暢,銀色長發的尾端也被打濕了,身材就猶如被精雕細琢過的神祇雕塑黃金比例一般,胸膛的肌肉結實卻又富有彈性,該有的肌肉都一應俱全,八塊顯眼的腹肌隨著他的呼吸微微顫動,有未拭干的水珠順著人魚線緩緩滑落,然后被一條毛茸茸的銀色狼尾巴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