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爾立在原地良久,直到琥珀的身影消失不見,他才仰起頭,目光空洞,像是在看著別人說話,卻又更像是在喃喃地自言自語:“因為你太弱,你太沒用。”
“所以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國破家亡。所以你只能看著父母被萬箭穿心。所以你只能看著弟弟妹妹被人類當成玩物一般舉起,活活地摔死。”
“所以你只能看著她死在眼前卻什么都做不了。”
吹了一夜風雪,芬里爾銀色的睫毛浸染星霜,他垂下眼睛,嗓音喑啞:“這都是因為你太弱,你太沒用。”
芬里爾罵的從來都不是琥珀,他罵是自己。
他最恨的是無能無力的自己。
“芬里爾,你還好嗎?”羅納德覺得芬里爾的狀態不太對勁,滿眼擔憂地問道。
芬里爾冷淡地搖了搖頭,直接轉頭離開,留下羅納德和阿蜜莉雅面面相覷地對視一眼。
阿蜜莉雅目光有些憐憫地看向倒在雪地里的紫玨。
他披頭散發,面色慘白,哪里還有半分從前精致的模樣,渾身狼狽,血漬將身下猶如銀砂瓊屑一般的霜雪染成了觸目驚心的血色,一頭紫發染滿寒酥玉塵,不僅霜雪落滿頭,全身上下都狼狽悲慘得不忍直視,猶如破碎殘敗的人偶。
他紫水晶般魅惑人心的雙眸變得混沌無神,猶如兩顆失去了光澤的塑料珠子,僵硬地綴在眼眶里。
一道最為猙獰血痕從他的額頭梗在整張艷色絕世的臉上,從額頭斜延伸至唇角,側臉也滿是密集的血口傷痕,完全毀掉了他艷若桃李的絕世美貌。
除了胸膛微微起伏,他死氣沉沉地就如同一具失溫的尸體。
阿蜜莉雅心生同情,想要過去把他攙扶起來,紫玨卻像是被上前幾步的她嚇到了般,發出一聲尖利的驚叫,雙手動作艱難地拖著自己的身體,連連往后縮。
阿蜜莉雅愕然地停在原地,雙手停在半空中,遲疑地出聲:“紫玨領主?”
紫玨用手捂著自己的腦袋,驚懼不定地看著四周,隨即表情慢慢轉變得茫然無辜,喉嚨里發出含糊不清的嗚咽,委屈地直掉眼淚:“怎么辦,我找不到我的乖崽了,找不到她了……”
阿蜜莉雅心頭覺得異樣,她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羅納德,羅納德摸了摸下巴,吶吶道:“他可能一時受不了這樣大的刺激,變得有些神智不清楚了、”
“他瘋了?!”阿蜜莉雅聞言不禁一愣:“這種病該怎么治,治得好嗎?”
羅納德搖了搖頭:“不知道。可能過幾天就恢復正常了,也可能永遠都不會好了。”
阿蜜莉雅的表情變得復雜起來,她沉默了一會,忽然輕聲道:“羅納德,發生了這種事,我們大家都這么難過。雖然芬里爾一向不是情緒外露的人,可他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讓我覺得有些心寒……”
羅納德撓撓腮幫子,支支吾吾地說道:“其實芬里爾他這種樣子,我反而更加擔心。”
阿蜜莉雅沒有想到,羅納德平日里看著憨憨傻傻的,卻有這樣細致入微的時候,他露出擔憂的表情:“其實像琥珀那樣痛哭一場,反倒還發泄出來了。芬里爾這種悶在心里,明明才更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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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忽然一聲驚雷,仿佛昭示著冬夜已過,隨即便淅淅瀝瀝地落起春雨,猶如纏綿的絹絲拉住思緒,容易沉入夢中,睡軟骨頭。
芬里爾有幾分迷惘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只覺得尾巴處空落落的,不太對勁。
……幼崽去哪里了?
他從銀狼形態化為獸人,有些茫然地起身,在夜色中試探著喊了一聲:“晚晚?”
除了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屋里一片死寂,沒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