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高大男人,眼眶深邃,鼻梁高挺,肩膀停著頭神禽。李熄安注意到男人的眼瞳是漂亮的翡翠綠,與那座人身蛇面的雕像相似,肩膀上的神禽翎羽邊緣呈現黃金質感,應是另一邊的人身鳥面雕像的后裔。
他闊步走來,在李熄安對面坐下。
瞥過李熄安桌前幾乎沒有動的美食佳肴,抬手驅散了大殿內的所有侍從,那些美人領命后動作迅猛,根本不像尋常女子該有的身手。比起侍女,說是王庭精心培養出的披著美人皮囊的毒蛇更準確。就是不知道以前坐在大殿尋歡作樂的使臣們知曉自己在蛇窩里肆意,該是個怎樣的表情。
“看閣下并非喜愛享樂之人,如此吾等就開門見山了。”
男人坐在對面桌上,上半身筆挺。他的肌肉繃緊著,這不是過去談論的那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所以他的神經高度集中,高度集中的信號傳達至身體帶動全身肌肉骨骼,以至于他此刻的呼吸都攜帶出微弱的靈。這些都是高度集中的特征,就算下一瞬間讓他以命搏殺,這個男人也能拿出十二分的力道。
“閣下在尋找某種東西,關于九州的將來,對么”他的牙齒微微打顫。
“九州即將墜落,我在尋找原因。”與男人的狀態相反,李熄安的很平靜,全身都是舒緩的。
翠綠眼瞳猛縮。
“您真的知曉這件事。”王庭之主,卻用盡渾身氣力吐出這句話。
“知曉。”
“十年路途,你是唯一一個與我提起這件事的。但你并不比那些宗門的老怪物強多少,他們茫然無知,你卻知曉,為何”李熄安抬眼,眼底不知何時浮上些許金色。
“吾等祖上還活著,至今仍然屹立天地間。他們最后一次回到故土,為吾等透露了這件事。九州的至尊們在動手,要從九州斬落出小世界,選中的皆是頂天立地的道統。其中的部分名單我有聽聞,那些道統的祖在真一境中是無可撼動者,屹立不倒。”
“你們的祖先又去了何方”
“不知。”男人的言語間有些苦澀,“他們說要去征戰,這方天地雖要墜落,可仍要為此血戰,祖先們背負了誓約,宣誓永不離去,征戰至死亡,流盡最后一滴血。”
“所以這方天地已經沒有祖的存在了,祖之上的更是不見。很容易明白至尊們開辟小世界在為九州留存火種,至尊們的眼光不會出錯,若是有朝一日九州能再度崛起,他們會是新天地的引路人。”
新天地的引路人
李熄安想起了昆侖遇到的那眾古修士,內心深處扭曲猙獰,視人命為草芥,這種東西能被至尊選中作為下一個時代的引路人么
但正如男人所言,至尊們不會出錯的。
就如西王母這種生命,難以想象他們會看不清人心。
“聽說過一位祖的名號嗎”
“請說。”
“竹籃采魂上人,可曾聽聞”
“真一境中少有的立于頂峰的存在,他的道統是被至尊選中的道統之一,吾有印象,不,應該說根本忘不了。吾等先祖曾經去尋找這位上人好言相勸。”
“勸他留下”
“勸他離開。”
“竹籃采魂上人是大善之輩,不僅一身道法通天徹地,其品行毋庸置疑。他想與吾等先祖一并立下誓約,去征戰。是吾等先祖相勸,其中甚至有昆侖那位的影子。”
西王母李熄安沉默了。越往深處問,他越發覺得驚恐。九州中斬落的小世界是以道統為根基,選中的道統無一不是品行修行皆上乘之輩。但他經歷了崛起,在祭壇中與竹籃采魂上人的化身廝殺,又在昆侖遭遇滿心貪婪蔑視的古修士。這讓他如何相信九州道統的祖們皆是頂天立地的偉大存在。
“閣下”男人輕喚,將李熄安從沉思中喚醒。
“吾等一直希望能幫到那些偉大存在,他們太驕傲了,同時太在乎九州眾生,不愿告訴眾生即將來臨的墜落黃昏。就如吾等先祖一般,想為這方天地阻絕一切外敵。以至尊們的手段,沒有必要強行抬起這方天地,他們有更好的選擇,星海如此寬廣,怎會沒有至尊的居所但他們不愿,驕傲又固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