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嬸兒說她在大衛哥的訂婚宴上見到她們坐在一起。而大衛哥是在她媽“杳無音訊”只兩三個月以后訂婚的
所以姥姥一家一直知道趙荷珊的行蹤,但她們多年未曾透漏。
茍杞猶記得,她初二那年有一回在姥姥家留宿,半夜起床上廁所時,曾聽到姥姥疑似在和趙荷珊通話。她當時困得要命沒仔細聽,她叫了聲“姥姥”后,小姨回頭斥她“回去披件衣服小心感冒”,小姨的聲音跟趙荷珊的有些像,她便以為自己聽錯了。第二天早上問姥姥,姥姥也說她是聽錯了。
茍杞低著頭盯著自己胸前的扣子呼哧呼哧地喘著,偶爾喉頭溢出一點點除了她誰也聽不到的聲響。
她漸漸反應過來她姥姥和兩個姨為什么瞞著她了,她們大概怕她尋去拖累趙荷珊。
她佝僂著脊背,不免有些后悔,如果當時沒有決定“先活到夏天”,那么她就不會知道這些烏糟事情了。
2
午后的桔山陵園空無一人似乎就連守墓人都神隱了茍杞縮在站牌下悄無聲息的,在她周遭只有高架橋上救護車嗶卟嗶卟的聲音和倏倏的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茍杞開包掏出內袋里的手機,不聲不響地打給了元榛。
嘟嘟兩聲長音后,元榛的聲音就傳來了。元榛問她“你在回來的路上了嗎”茍杞喉嚨里不明顯地吭哧了聲,回他“還沒有”。電話里一時只剩下元榛那端大約是電視里傳出來的求饒聲、呼痛聲、哭嚎聲和茍杞這端的風聲。
元榛有些上火的嗓音壓住了風聲“拜祭完不趕緊回來磨蹭什么”
茍杞低頭用指腹揩去眼角的濕意,她撒了個謊,說“啊,剛剛出了我姥姥家的門,正要順路也去趟以前的街坊鄰居家里。”
她暮氣沉沉地在這站牌下磋磨時間,但她不想別人知道她磋磨時間。
元榛關掉朋友傳來的視頻,給朋友簡短回了句“輕了”,皺眉望著碗里的翡翠蝦仁,片刻,不客氣地道“不要撒謊了茍杞。你如果真的仍愿意去你姥姥家或者你街坊鄰居家,你之前就不可能聽我的把房子退了、工作辭了、手機卡扔了而且你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給我打這個電話。”
茍杞的嘴角向下撇了撇,她起了兩個話頭“我不是”“沒有撒謊”都沒能成功說下去,只好在元榛試圖阻止的兩聲“喂”里將電話掛了。
片刻,“叮”一條來自元榛的語音信息。
茍杞向下扒拉著圍巾露出耳朵,她把手機放到耳邊,在寒冷的空氣里輕輕抽了抽鼻子,聽到元榛的聲音在說“茍杞,哪兒都別去,不要回頭。”
茍杞聽了兩遍,重新把包斜跨在肩上,起身頂風向前走。
桔山陵園雖然屬于晉市,但地理位置上在晉市和大都的交界,對于兩個市來說都十分偏遠。茍杞等不來城際公交,叫不到網約車,只好向著前面的分岔路口而去。分岔路口那里有段坑坑洼洼的舊石梯,上去舊石梯是凌云大道。凌云大道上過車比較多,或許能攔到一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