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半個小時后,茍杞終于攔到第三輛出租車。結果出租車司機一聽目的地是大都,立刻砸吧著嘴說“不去”,跟前面兩個司機的反應如出一轍大年初一車少打車的人也少,跑一個來回不值當,而且眼下天陰沉沉的說下雪就下雪。
茍杞實在不能再放過這輛車了,她扒著車窗說“一千,一千行嗎”
兩個城市之間按表打車一般是五百到六百,春節期間全國高速免費通行,所以一千塊當然行了。大年初一都要出來討生活的人哪個會真跟錢過不去。
也不知道這個出租車司機是天性健談還是叫春節的節日氣氛給激發的,幾乎不停歇地說話,只不過一截十分鐘高架橋的車程,茍杞已經知道他家女兒前不久過敏“遭了大罪”、兒子上課老揪同學小辮兒屢打不改、有個摳摳搜搜的小姨子前段時間差點叫人騙走白來萬、有個結了三回婚的哥們兒正籌劃著第四回并聲稱“仍是真愛”。
“他們的生活真熱鬧啊。”茍杞抓著胸前的包帶想。
3
茍杞這頭行程堪堪過半,元榛突然打來電話,他說自己正在高速路上。茍杞聞言半晌沒說話。元榛以為收訊不好,重復叫著她的名字。茍杞慢吞吞說“我也在高速路上”。
茍杞感覺自己不配被元榛這樣認真對待。她以前從來就沒被人認真對待過。她的爺爺奶奶也不曾這樣,他們為生活所累,慣會要求她“你懂點事兒”。
“你懂點事兒”這句話通常佐以老人飽經風霜十分渾濁的眼睛,令人不得不熄了委屈、怨憤、不甘。
元榛問清楚茍杞的位置,說“那我在西回出口等你”。
出租車再向前開了五分鐘,在最近的西回出口下了高速,緩緩停在元榛的車前。
茍杞“呲啦”打開包包拉鏈,翻出內袋里早上收到的過年紅包,開始給司機數錢她情緒過于激越一時忘了也可以手機支付結果數著數著沒忍住抽搭了兩聲,眼前立刻就模糊了。
司機憐憫她大過年的一個人去陵園,突然有些不落忍,他搓著手主動說“給我五百就行,也沒給你送到地方”。茍杞抓起圍巾粗魯地蹭了把臉,說“沒關系我有錢”,仍是給他數了一千。大過年的。她想。
西回高速公路出口靠著海,由于近日連續低溫,近岸淺水區全部結冰了。元榛微微抬高胳膊,面色復雜地盯著自己胸前揪緊的十指,也仿佛結冰了。
茍杞是個有曲線的大姑娘了,但她跟人擁抱的時候卻總是忘記這件事情。
“你眼淚鼻涕是不是都抹我衣服上了”元榛開著玩笑輕輕掰了掰茍杞的手指。
茍杞胳膊卡著元榛的腰腹抱得更緊了,她嗓音嘶啞著急促地重復了兩遍“我真沒抹”。
元榛緩緩落下胳膊,他注視著海上壓得越來越低的云,突然無比后悔這天讓她自己一個人回來晉市。“行,你要抱抱著吧,到你累了為止。”他覆上她沒什么溫度的手指,緩聲說。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雙更,一小時以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