茍杞長長地“哦”一聲,耷拉著肩膀,默默聽著自個兒頸骨的咔咔聲。片刻,仍是沒忍住,問:“你是不是要買什么東西?怎么不給我打個電話,我順路給你捎回去啊?”
元榛收手神色自若地回:“不買。天有些晚了,接你一下。”
茍杞面露狐疑目光由下往上盯著他,感覺他更多是想出來放風,因為自從來到滇市,他一直過著酒店劇組兩點一線的生活。不過她非常能理解他,畢竟她也是讀過高三的人,一成不變的生活確實令人乏味。
果然,之后元榛否決了她打車回去的建議,說要走走,東斜路上的黃昏太有意境了。茍杞憶起自己剛剛在atm機上查到的賬戶余額,愉快地跟在他后頭步行前往三公里之遙的酒店。
——茍杞原來以為元榛說她“月薪兩萬請回來的”是在唬張海玲,結果他說的居然是實話,而且兩萬塊還是稅后。賬戶上錢多,人就能開朗些。
元榛兩手插兜顧著周圍的景色向前而行,他有心跟茍杞聊兩句,但茍杞磨磨蹭蹭的,雖然老老實實綴在他后頭,卻始終在他一米開外。他放緩幾回腳步無果,無奈回頭直接吩咐她:“小茍,過來,你走前面。”
茍杞漫不經心張望著暮色下的車水馬龍,聞言腳下緊趕了幾步,與元榛并肩而行。片刻,突然想起來他口中的“小茍”,面露不悅,但因為已經過了反駁的時效,只好氣悶地又緊趕幾步,留給他一個倔強的后腦勺。
為什么突然開始叫她“小茍”?煩死了,“茍”姓真的太狗了!
元榛伸手拽住茍杞的胳膊,用嫌棄的語氣說:“怎么沒有當助理的自覺,我讓你走前面,沒讓你超過我。”
茍杞低頭盯著自己被握住的手腕,她試著掙了掙,沒能掙開。她感覺得出來他在故意逗自己,這是以前沒有過的,因為他是個特別注重分寸感的人。她一時不知道怎么接話,片刻,干巴巴地道:“……你現在對救命恩人越來越不尊重了。”
元榛沒料到向來不聲不響的茍杞突然來了這么一句,他嘴角不由向上挑去,眼睛瞇得越來越細,最后完全叫又密又黑的睫毛給遮住了。“叫‘元哥’,別沒大沒小。”他的聲音里帶著藏不住的笑意。
茍杞感覺沒什么事兒突然叫聲“元哥”有點奇怪,她用“你腦子是不是壞了”的眼神瞅著他,遲遲不肯開口。但是她不開口他就不放手。
片刻,“元哥”——有人屈服了。
元榛滿意地松開她兩手插兜繼續向前走,他慢慢吞吞道:“尺蠖之屈,以求信也;龍蛇之蟄,以存身也。小茍,你得能屈能伸,這不是壞事兒。”
茍杞跟在元榛左側一步不落,她悄悄攥著自己的手腕,妄圖留住余溫,但那根本沒用,因為春日黃昏和暖的微風見縫就鉆。片刻,她敷衍地“嗯”一聲,表示自己聽到了“能屈能伸”這句話,再過片刻,驟然繃著臉要求,“你只能叫我茍杞,不能叫‘小茍’或者‘茍助理’。”
“……”元榛平靜地瞧著她溫聲道,“謝謝你給了我‘茍助理’這個思路,也很好聽。”
茍杞驀地收回目光拎著袋子給自己喊著“一二一”跑步離開。暮色四合,天地萬物漸漸辨不清輪廓,唯獨女生絕情的背影清晰得仿佛銳化過。
元榛因為隨風鉆進耳里的“一二一”再度笑得難以自抑。雖然被綁縛著手腳摔落河里的經歷實在令人不堪回首,但如果提前知道能救下眼前這個女生,再來一回也不是不行。他默默嗟嘆。
茍杞聽到后頭隱約的笑聲不由嫌棄他,果然年齡差大就是有代溝,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