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趙荷珊十分后悔自己之前在機場沒有堅持問茍杞要微信,她最近一個多月幾乎要把大都翻個底朝天了,但是仍沒翻出茍杞。
喜悅私廚說,茍杞最后一個活兒是冬至接的,之后她便退出了。有個同事有回想問她些客戶的事兒,但是電話打不通、微信沒回復。
茍杞那個臟兮兮的聾啞人房東說,茍杞去年12月月中剛繳的房租,結果說不租就不租了,而且甚至都沒跟他打個照面,是在微信上通知他的。他后來去收房子,見房子里留下許多東西,他估摸著小姑娘估計是中獎了,所以東西扔得這樣大方。
茍杞的姥姥,即趙荷珊的老母親孫文華,叫她給逼急了沒好氣地說,茍杞的朋友我只知道一個,就是叫你家給禍禍的那個,其他的一概不知。而且以茍杞最近幾年的性格,她即便再交新朋友,肯定也只是泛泛之交,到不了可以投奔的地步。
……
趙荷珊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在此之前,茍杞幾乎一直生活在她能夠得著的地方,但她心安理得地從未現身,在生下鄔豆豆以后有將近兩年的時間,她甚至都沒有主動向她媽媽詢問過茍杞的近況,即便那時鄔彥瑞看她已經看得不那么嚴了。
而如今兩度在沒有預期的情況下與茍杞偶遇,茍杞防備疏遠的態度叫她特別……膈應,仿佛她是個認識的但不怎么被歡迎的阿姨。她就跟讓人下了降頭似的,反而迫切地想與茍杞見上一面,跟茍杞細細訴說她的各種不得已。她真的是不得已的。
孫文華跟她說“船到橋頭自然直”,但是她感覺自己等不到“船到橋頭”了。她總是不自覺地回憶起茍杞小時候扎著小辮兒在家里轉來轉去一個人過家家的模樣,她也總是不自覺地在鄔豆豆臉上尋找他仿像姐姐的痕跡。她因此夜夜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
“你最近是不是碰上什么事兒了?”鄔彥瑞拎著真皮公文包站在門口皺眉問,“豆豆上校車前叫你好幾聲也不見你應他。剛剛叫你給我拿個外套,你拿羽絨服出來,這都幾月份了,街上還有幾個穿羽絨服的?”
“我能遇上什么事兒?出門不是逛街就是跟人打牌,回家就凈圍繞著你們爺兒倆轉,多么典型的全職太太的乏味生活……”趙荷珊故作自然,“你上班快遲到了,趕緊走吧。”
鄔彥瑞一聽到“全職太太”這個詞就偃旗息鼓了。趙荷珊剛嫁給他時曾想出門尋份工作,當然,她自己可沒有獨立上進的精神頭兒,是被他那個老丈母娘慫恿的。他非常果決地打消了她的念頭。他鄔副總的太太怎么能出去任人差遣?!要是叫他的下屬們知道,他的臉往哪兒擱哪?!
鄔彥瑞轉頭下了兩層臺階,倏地想起件事兒,他回頭用狐疑的目光瞅著趙荷珊,問:“是不是你前夫的那個女兒……”
“上回機場偶遇后就再沒見過,人家不愿意跟我這個多年沒見沒有盡到責任的媽有牽扯。”趙荷珊粗聲粗氣地道,“你在機場里都親眼目睹了問什么問裝什么裝?!”
鄔彥瑞抬了抬公文包做投降狀息事寧人。
趙荷珊心里不痛快,鄔彥瑞既然提起茍杞了,她也不能讓他痛快,她陰陽怪氣道:“要是明天你也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死了,我再改嫁的老公也提同樣的要求——不許跟前夫的孩子聯系,你說到時我怎么辦?我當全職太太多年沒有賺錢能力你知道的。”
鄔彥瑞懶得跟她拌嘴,多年夫妻生活,他早把這個女人委過于人的本質看清楚了。他結婚前后確實是這樣要求她的,但即便是那時,他一天至少有十個小時填在通勤路上和公司里,她怎么不能尋隙跟她前夫的女兒聯系?更不要說之后有了鄔豆豆,他對這種事情愈發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上回在機場偶遇,他回來也只是叮囑她不要告訴豆豆,其他一句多余的沒有。
鄔彥瑞留下一句“那我努力不出意外”和一個補償她限量包的承諾,出門上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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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的方特旅游度假區占地三千多畝,有十多個主題項目區,包含主題項目、游樂項目、休閑及景觀項目300多項。但是趙荷珊牽著鄔豆豆偏偏在一段不到三十米的石板路上與以前的老鄰居走了個對臉兒。于是一場彼此都不十分走心的寒暄熱熱鬧鬧地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