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荷珊:“楊姐?啊,真的是你啊楊姐!我剛剛都沒敢認!我們得有六七年沒見了吧,你怎么還越來越年輕了?你一個人帶著孫子來的?是你孫子吧?”
楊姐,即茍杞的“楊嬸兒”:“哎呦荷珊啊,你也還是老樣子。你這珍珠項鏈真好看,得血貴吧?你兒子白白嫩嫩的,也可愛!哈哈哈!是,是我孫子,你瞅瞅他瘋玩兒一天埋汰的。哪兒能是我一個人帶他,一大家子呢,都被我甩后頭了……我早幾年聽說你嫁去海市了,怎么在這里遇到你?啊,你是不是有個姐姐住在大都?”
趙荷珊:“沒有沒有,她們都在晉市。是我老公工作調動,沒辦法,我們全家去年后半年搬來大都了。啊,我當這是個路人呢,我說怎么一直站你后頭不走,是你兒子大衛啊,我都快認不出來了。”
楊姐的兒子大衛叫了聲“趙嬸兒”,趙荷珊瞇眼笑著連說了兩次“真是個帥小伙兒”。
楊姐轉頭瞅自己兒子一眼,感慨地說:“你走得時候還是個愣頭青呢,跟女朋友屁大點兒事兒分分合合的可折騰人了,現在也當爹啦……啊,海市那么遠,坐飛機都得仨小時,回來好回來好,離你媽你姐姐近些。”
大衛在旁邊聽著,突然感覺有個人被他媽漏掉了。他媽之前從桔山陵園回來,說偶遇了茍杞,茍杞也住在大都。他忍不住給她補充,“媽,你大年初一……”
“愣頭青”大衛的插嘴被他媽悄悄一個肘擊給截斷了。他不明白什么情況,但機靈地立刻收聲了,所幸他的半截話也并沒有引起趙荷珊的注意。
……
與趙荷珊道別以后,衣著簡樸的中年婦女笑容一收,跟她的兒子大衛說,“不要跟她提起茍杞,”她頓了頓,“我上回在茍杞面前點破了她姥姥她倆姨一直都跟她媽有聯系這件事兒。呸,太不是東西了,哪能合伙兒騙一個小孩兒這么多年,我實在是瞧不上眼兒……”
大衛收緊手里的牽引繩,將兒子拽回到膝前,他輕輕摸了摸兒子熱乎乎的小腦袋,跟摸狗似的。他沉默片刻,不解地問:“茍杞的爺爺奶奶也一直不知道這件事兒嗎?”
“老頭兒老太太整天窩在那間殯葬用品小店里可憐巴巴的,應該不會有人忍心去他們跟前翻這個嘴,他們自己心里有沒有數就不好說了。嗐!估計老兩口也懶得理這茬兒吧。”
大衛寬慰他媽:“沒事兒,媽,她們要是嫌你多嘴打上門來,我放丹丹出去咬她們。”
——“丹丹”是大衛的媳婦,雖然在家動不動就跟婆婆掉臉子,但在外人面前非常護著婆婆,已經跟菜市場因為幾根青菜對婆婆出言不遜的小伙子干過兩回架了。
3.
三月底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張海玲一個人垂著腦袋坐在角落里不許人打擾,開始醞釀情緒準備拍攝她在《我與父親》劇組的最后一場戲。
“江湖”因為一個低仿的名牌旅行袋,狠下心把他的女朋友趕走了。女朋友此時已經跟著他在大城市里吃了將近兩年的苦,兩人一天的消停日子都沒過過,但是生活仍然沒有半點起色。
最開始他們一個在電子廠工作一個在印刷廠工作,但“江湖”不放心自己這位沒出過遠門的女朋友,怕她笨嘴拙舌的被人欺負,所以慫恿著她跟他一道辭職了。此時兩人均剛剛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一共是七千六百塊。
此后兩人推著雞蛋灌餅小車,開始在大城市各個角落跟城管打游擊戰,結果有回跑得急了撞翻個老人,一整年起早貪黑攢下來的四萬塊辛苦錢轉頭便歸零了。
后來他們痛定思痛把手續跑齊開起了早餐鋪子,結果剛開業七個多月,因為一個食客意外被熱油燙傷,兩人就跟地球上最卑賤的螻蟻似的,叫人圍毆了一頓不說,鋪子也賠出去了。
“江湖”這天面試后廚失敗,回家看到女朋友傷口未愈,卻喜滋滋地在鏡子前仔細翻看他前兩天在夜市上給她買的g開頭的贗丨品包,腦子里的某根弦突然“啪”地就斷了。他暈暈乎乎地正不知所以,剩下其他的弦也“啪”、“啪”、“啪”、“啪”相繼斷了,就跟誰在他大腦里放了一場煙花似的。
嘿,她可真是個大傻蛋,幾頓炒牛河就能對一個人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