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荒唐的想法只出現一瞬,就被玉珠掐滅了。
這又不是在比誰更爛。
自己若是外頭找男人,表面是報復了,但同時會留下把柄,這世道對女子實在不公,到時她哪里還能談和離?輕則被休,重則那就是上公堂、挨板子入獄,且依照蔭棠那陰狠的性子,肯定會殺人泄憤。
她必須清楚,這是兩件事。
第一,不論這次事之后,她和蔭棠會不會和離,但是云恕雨絕不可以進門;
第二,就是她和蔭棠之間的帳了,這已經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能過的日子了。
玉珠想找大嫂幫忙解決第一件事,陶氏是侯門之女,且最看重門第身份,根本不會同意云恕雨這樣的女人進陳府。
可她很快否了這個想法,大房二房面和心不和,人家看你笑話還不夠,怎么可能和你同仇敵愾,等老爺子一閉眼,兩房肯定分家的,陶氏非但不會幫她,說不準還會落井下石;
轉而,玉珠想找老爺子,但想到老爺子如今真的是半截身子入黃土了,前不久大夫來瞧病,說若是過得了這個冬天,那還能捱一年半載的,其實就是暗示可以準備壽衣棺木了。
老爺子身子實在不好,她著實不該拿這事刺激他。
思來想去,玉珠一時間竟沒了頭緒,且還有找女兒這件更重要的事擺在眼前,她匆匆喝了碗藥、換了衣裳,便囑咐張福伯套車,去一趟廣慈寺。
雪后的洛陽很冷,寒風卷起松枝上的落雪,直往人脖頸里鉆。
廣慈寺后山的石階小路難行,玉珠緊緊抓住婢女璃心的胳膊,一步一步地走。
期間,璃心實在是擔心她,不住地哭著咒罵二爺薄情寡義,又勸她想開些,沒一會子,這丫頭又咽不下這口氣,慫恿她去百花樓鬧一場,將那什么花魁娘子的臉撕爛,說咱們袁家好歹是書香門第,怎么能和倡尤同住一個屋檐下,最后這妮子又急得直跺腳,說奶奶您為什么都不說話,甚至都不哭呢,這么大個事,怎么還能這么冷靜。
玉珠苦笑。
說什么?又哭什么?
剛走到拱門,離得老遠,袁玉珠就看見吳十三正在小院里掃雪。
他還似往日那般,穿著素簡僧衣,頭發用冠子豎起來,缺了半邊的眉毛用筆描補齊全了,鬢角似乎修剪過,整個人神采飛揚,俊美的容顏在禁欲的佛寺中,顯得過分惹眼。
玉珠深呼吸了口氣,微笑著快步迎了上去,盈盈屈膝見了一禮:“吳先生,又見面了,您好呀。”
吳十三其實早都看見了玉珠,但故作輕松地揮揮手:“袁夫人好。”
自打今早老和尚差人去陳府送拜帖后,他就開始緊張,天不亮就起來捯飭,去小河里洗了個冷水澡,又將穿了幾日的僧袍、鞋襪反反復復洗干凈,在日頭升起前,光著身子回到小院,緊趕慢趕地生了火,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勉強將衣裳烤干,可是鞋襪還濕著,沒辦法,不能光著腳見她,只能穿上。
俗話說,狗暖嘴人暖腿,這會而他的腳真是凍得麻木了。
可是吳十三毫不在乎,只要天天能見到玉珠,哪怕再讓他挨一刀也行。
吳十三不敢像之前那般造次了,捂著口扭頭咳嗽了通,借著這個空兒,他上下打量玉珠,她穿著天青色對襟小襖,化了淡妝,今兒戴的是全套的珍珠首飾,站在那兒就像朵盛放的芍藥花,真真是美艷奪目,一點也看不出昨夜悲痛酗酒的痕跡。
吳十三心里納罕非常,得知丈夫去了百花樓嫖,她難道喝頓酒就過了?一點都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