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軟轎后,玉珠懷里抱著要送的禮,仍惴惴不安,兩指將轎簾夾開往出看,不愧是王府,透著皇家氣派,婢女的衣著都要比尋常官家姑娘好些,亭臺樓閣、假山碧湖、奇珍異獸,應有皆有。
再仔細瞧,那崔鎖兒此時雙手捅進袖里,弓腰低頭地跟隨在側。
玉珠不禁疑惑,蔭棠對這位王府大太監點頭哈腰的奉承,瞧著此人也是威霸一方的人物,怎么他不坐轎子,竟冒雪跟在一旁?
“公公。”玉珠手摸了把發燙的額頭,沒忍住咳嗽了幾聲,笑著問:“妾身卑微,怕沖撞了娘娘,還請公公指點府里的規矩。”
崔鎖兒目不斜視,唇角含笑:“沒什么規矩,就是見了貴人主子要低下頭,要恭敬。”
玉珠忙問:“待會兒拜見過王妃,妾身還備了厚禮,想再去給側妃娘娘磕個頭。”
“那倒不用。”崔鎖兒笑道:“府里除過王妃,只有兩位出身名門的側妃,徐娘娘頭幾年歿了,趙娘娘深居簡出的,不愛見外人,其余的都是些沒名分的侍妾,身份和奴婢般卑微,夫人不用見的。”
“是。”
玉珠抿了下唇,沒敢再說。
約莫走了一刻鐘,轎子終于停了。
那崔鎖兒親自掀開轎簾,笑呵呵地頷首:“夫人,請吧,主子等了許久呢。”
玉珠忙抱著厚禮下轎,四下打量了圈,這是個極清雅僻靜的小院,院子里栽種了數棵紅梅,在雪中綻放著傲骨和清芬,正堂懸掛著塊匾額,上頭用楷書書寫了“威北堂”三個字,院子里一個仆婦都沒有,門口垂手侍立了五六個大太監。
玉珠心里的納罕更盛了,怎么王妃一個婦人家,住的院子居然叫“威北堂”這么陽剛霸氣的名兒。
她沒敢多問,低下頭,緊跟在崔鎖兒身后,一道上了青蓮花磚臺階,進了正堂。
左右偷看了眼,里頭果真華貴非常,地上鋪著厚厚的絨毯,案桌上擺著罕見的西洋鐘,發出噠噠擺動聲,汝窯瓷瓶里插著株紅梅,墻上懸掛了幾把名劍,而正前頭放了扇一人高的紗制屏風,隱隱約約能看見屏風后頭似乎坐著個人。
玉珠趕忙跪下,恭恭敬敬地給屏風后的人磕了個頭:“妾身袁氏,給娘娘請安,愿娘娘福壽安康。”
屏風后的人沒言語,但似乎在喝茶,茶蓋和茶碗碰撞,發出清脆的磕聲。
崔鎖兒會意,忙上前攙扶玉珠,諂媚笑道:“地上涼,夫人快請罷,瞧您面上有病容,恐飲茶不相宜,莫若喝上一碗濃濃的八寶擂茶罷。”
“多謝公公了。”
玉珠入座后,愈發惴惴不安,總覺得哪兒不對勁兒,怎地王妃一言不發,盡是崔鎖兒代為傳話,這難道也是王府的規矩?
玉珠這會兒手心滿是汗,心咚咚直跳,沖屏風后的人笑道:“聽聞娘娘前些日身子不適,妾身特來拜會,”
“夫人有心了。”崔鎖兒打斷玉珠的話,覷向女人身側的矮幾上的兩個錦盒,笑道:“想必這便是夫人捧給娘娘的禮罷。”
說話間,崔鎖兒自行拿走錦盒,打開一瞧,檀木匣子里是串上好的端珠,另一只沉香木盒中,竟是主子爺送她的白玉雕兔,兔耳朵磕掉半只,紅寶石眼睛也掉了出來。
崔鎖兒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玉珠,雙手捧著盒子,踏著小碎步繞進屏風后,不多時又走了出來,手里端著把拂塵,甩了下,笑望著玉珠:“夫人今兒來王府,想必是有話要呈上來罷,不妨直說。”
“這……”
玉珠竟一時間不曉得怎么開口,分明數日前她滿腔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