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左右看了番,發現屋里并無旁人,猶豫了片刻,望著屏風后的王妃,哽咽道:“三年前妾身有幸參加過娘娘的壽宴,知道您是最仁慈寬厚的人,原本妾家里這些瑣事不該叨擾娘娘的清靜,只是、只是……”
玉珠想起丈夫的那恬不知恥的態度,頓時委屈不已,眼淚忽然涌了上來,抽泣道:“王爺數日前給蔭棠賞了個百花樓的名妓,說是過了年就讓那女子搬進陳家,妾雖出身寒微,可萬不能與這樣的女子同住一屋檐下,家中與蔭棠吵了數日,他畏懼王爺威嚴,不敢說話,妾著實是無法接受王爺這樣的賞賜,求王妃仁慈,在王爺跟前說上幾句,請他收回成命。”
玉珠說完這話,心砰砰直跳,含淚望著屏風后的人,焦急地等待。
可等了許久,也不見回應。
忽然,屏風后傳來男人沉厚的笑聲。
“袁夫人,你就這般不喜歡孤王的賞賜?”
玉珠聽見這聲音,頓時愣住,屏風后竟、竟是魏王?
女人臉瞬間緋紅,驚得愣住,瞪大了眼望著屏風后的人影,一時間心里亂如麻,她不是將帖子遞給王妃了么?怎么見她的居然是魏王?
玉珠不曉得該說什么,猛地回過神來,噗通一聲跪下,恭恭敬敬地磕頭見禮。
屏風后頭,魏王笑吟吟地望著不遠處跪著的美人。
魏王今兒捯飭亦莊重齊整,鼻下胡須精心修剪過,頭上戴著二龍搶珠金冠,身上穿著黑色緞底金線繡金龍鶴氅,因著常年在軍中行走,鍛就了他異于常人的精壯體魄,胸膛將衣裳撐得有些緊,他懶洋洋地歪在椅子里,大拇指上戴著先帝賞賜下來的碧玉扳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轉著玩兒。
魏王瞅了眼那兩只錦盒,顯然,他對那價值不菲的端珠并無興致,拿起自己雕刻的那只白玉兔,指尖摩挲著兔子的斷耳,輕笑了聲:“王妃病著,孤王便代她見一見客,夫人對本王的贈禮并不滿意?”
玉珠額邊已經滲出冷汗,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她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仰起頭直面屏風后的人,擲地有聲:“妾身并不滿意!”
“為什么呢?”
魏王唇角勾著抹玩味的笑:“旁人對孤王的賞賜,那可是三叩九拜地感恩哩。”
玉珠拳頭緊攥住,她決定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被申斥責罵,魏王還能吃了她不成?
“王爺,都說見您尊面難,妾既然有這個機會,那便大著膽子同您說幾句實話。”
“嗯。”魏王笑吟吟地看著玉珠,抬了抬手:“孤王喜歡聽實話,也喜歡硬氣大膽的人,夫人請說。”
玉珠深呼吸了口氣:“妾身同蔭棠成婚不到四年,當日成婚,他發過誓此生只妾一人,王爺頭先賞賜福濃,今次又賞賜云恕雨,恕妾直言,您是最英明的人,應當曉得女人不會愿意同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您為何給我們小夫妻徒增煩憂呢?再者,蔭棠身份再卑微,那也是洛陽有名有號的豪商,您覺著他辦事得力,賞他個青樓女子,是不是有些太過輕賤為您出生入死辦差的人?”
一旁的崔鎖兒見玉珠如此冒犯,嚇得忙沖女人殺雞抹脖子般使眼色,拼命暗示:“夫人言重了,主子爺是一片好心。”
玉珠緊咬下唇,低頭憤憤不語。
屏風后的魏王一笑,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忽然拍了下手,他的聲音猶如戰場上冷刃的摩擦聲,透著股肅殺氣:“好,孤王還就欣賞夫人這樣直言不諱的人。”
魏王手指點著桌面,笑道:“本王喜歡蔭棠這份人才,覺著他辦事得力,想他不缺金銀財富,便賞他兩個美人,原是本王冒失了,這兒跟夫人道個歉,還請夫人莫要計較。”
“啊?”
玉珠吃了一驚,她沒聽錯吧,那個威嚴赫赫的魏王居然給她道歉?
魏王翹起二郎腿,端起茶抿了口:“崔鎖兒,快扶起夫人,孤王聽見夫人方才咳嗽了幾聲,過會兒讓杜先生給她瞧瞧,年紀輕輕的,莫要落了什么病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