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越升越高,蟬鳴得也越發賣力,偶爾吹來陣涼風,吹得梨樹葉呼颯颯響。
玉珠端起手邊的羅漢杯,發現杯中的清茶也泛起細微的漣漪,抿了口,微苦,她不想再繼續討論吳十三這個人的話題,忙岔開這個話題,主動問:“王爺此番去長安,可遇著什么新鮮的事了?”
魏王一怔。
這么久了,玉珠對他一直保持著警惕和疏遠,還從未這般同他閑話家常。
魏王自是心花怒放,但面上卻并未表現出半點,抬手將落在腿面上的綠葉拂去,笑道:“嗐,原是太后重病,孤王馬不停蹄地趕去長安侍疾,恰巧京城發了巫蠱案,前朝后宮牽連了無數人,旁的不提了,皇兄最寵愛慧貴妃竟也是主犯之一,她被賜毒酒自盡,她哥哥禮國公闔家也受到了連累。”
玉珠心里一咯噔,嘆了口氣,“小時候,哥哥倒是教妾身讀了些史書,他說古來但凡涉及巫蠱之事的,動輒成千上萬的人獲罪下獄,也是可憐禮國公家無辜的孩子們,一夜之間從云端落到了泥里。”
“你是母親,心也格外軟些。”
魏王轉動著大拇指上戴著的扳指,淡淡笑道:“本質還是朝廷的黨爭紛爭罷了,皇兄要坐穩那張龍椅,手上必定要粘無數人的血,哎,只是這遭真真可憐了孤王那小侄兒李昭。”
玉珠順口問了句:“這是怎么說的?”
魏王笑道:“孤王這個侄兒李昭,他是皇兄第十二個兒子,打小沒了娘,又不被我那皇兄待見,是在太后跟前兒長大的,他原跟禮國公家六姑娘高妍華定了親,年底就該完婚的,這不,那小姑娘因她姑媽慧貴妃之事被牽連,叫打入了內獄,我這傻侄兒居然跑到勤政殿外跪了一夜,懇求皇帝寬恕六姑娘,意料之中,陛下龍顏大怒,命人將李昭逐走,這傻小子居然還沒放棄,竟暗中去了首輔府中,跪下懇求首輔救救六姑娘,這些個高官都是滑不溜手的泥鰍,張首輔嘴上答應了,這頭將我那小侄兒溫言哄走了,轉頭就偷摸找了太后,這不,太后將這傻小子禁足在慈寧宮,派了十幾個太監嬤嬤盯著,不許他出門半步。”
玉珠也是感慨萬分,“這位皇子聽著是個性情中人,哎,太后估計也是怕皇子惹禍上身,這才不讓他出去的。”
“你看得準。”魏王搖頭笑笑,“我這小侄兒確實有情有義,可若是放在朝局之中,情義這東西輕如鴻毛,他到底還是個不懂事的毛孩子。”
見玉珠談興頗濃,魏王喝了數口綠豆湯,接著道:“孤王瞧他整日介悶悶不樂,便將他帶去上林苑打獵散心,哪曉得這小子被太后養成了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嬌客,拉不動弓便罷了,居然還害怕射殺飛禽走獸,那成嘛,打不成獵,孤王便教他騎馬,誰知那馬忽然發了性,狂奔起來,頓時將這小子摔翻在地,當即暈了過去。”
聽見此,玉珠驚得捂住口,忙問:“那皇子無礙吧?”
魏王眼里的鄙夷之色甚濃,冷哼了聲:“沒事兒,臉上掛了彩,左胳膊扭傷了,估摸著是被驚嚇到了,當晚就發了高燒,孤王當時心里過意不去,帶了傷藥去慈寧宮探望,哪知被太后狠狠罵了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