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十三舒服地伸了個懶腰,暗笑:明明是你先挑起這話頭的。
忽地,兩個人又都不說話了。
夜風溫柔,輕撫雨后微潮的大地,桃樹上結了青瘦的果子,細枝不堪重負,咚地一聲掉落。
最終還是吳十三打破了沉默,皺眉輕聲問:“那會兒見你時,就發現你愁云滿面的,可有什么煩心事么?沒別的意思,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像以前那樣傾聽。”
玉珠鼻頭有些發酸,滿腹的心事弄得她憋悶不已,她手指攪著袖子,抿了好幾遍唇,“不曉得你有沒有聽戚銀環說過,王爺不久前幫助過我兄長的事。”
“略有耳聞。”吳十三正襟危坐起來,面色嚴肅,略側身,示意自己很認真地在傾聽,但雙眼望向前方,如此又不會冒犯。
玉珠無力地彎下腰,手攥成拳,指甲幾乎要掐入掌心,壓著聲抒發自己的郁悶,“前兒我收到哥哥的家書了,他在信中寫滿了對王爺的敬仰,感激王爺替他平冤。若是放在從前,魏王饒是給出王妃之位,給我座金山銀山,我也不會就范,可是……”
玉珠越想越憋悶得慌,掉了淚,哽咽道:“我父母早逝,是哥哥和福伯將我拉扯大的,長兄如父哪,吳先生,從前我只覺得王爺是個色令智昏又蠻橫霸道的人,后面越接觸,我越發現他的可怕深沉,他當初將福濃賞給陳硯松,挑撥我們夫妻的感情,又一步步用權勢引誘陳硯松,緊接著把云恕雨賞賜了來,果然,我和陳硯松日日爭吵打鬧,最終將情分全都熬光,走到了決裂這步。你說,我該恨魏王么?”
“該。”吳十三笑道:“可是,因為魏王幫你兄長洗清冤屈,弄得你又不好意思恨他了,對不?”
“對。”玉珠揩去淚,“噯”地嘆了口氣,“幫哥哥翻案,于魏王來說只是抬抬手指的小事,可于我家卻是天大的恩情,方才聽你說,他不久前鞭笞了戚銀環,那女子是個刁毒狠辣之人,之所以不敢動我,皆是因為魏王的威嚴在頭頂壓著,你瞧,他又賣了我一份恩情,簡直從里到外將我算計了個透。”
“可是你心里是不愿的。”吳十三俊臉殺氣騰騰,柔聲道:“我可以幫你解決了這個頭疼的人。”
“別傻了。”袁玉珠苦笑道:“魏王身邊高手如云,縱使你本領滔天,也絕不可能全身而退,再者若是魏王出了事,你、我、袁家、陳家沒一個會得善終。”
吳十三拳砸了下腿面,“那怎么辦,難不成讓我眼睜睜看你委身于那個色鬼?”
“你先別急。”玉珠忙安撫吳十三,斂眉道:“若不到最后那步,我覺得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其實我反復在思考,魏王他什么樣的絕色沒見過,憑什么對我這樣無權無勢的女人就格外特別?”
說到這兒,玉珠身子前傾,湊近吳十三,壓低了聲音:“有兩件事我印象深刻,一件是當初魏王說我長得像她早夭的女兒,便對我格外上心,另一件是那天崔鎖兒脫口而出,說袁家是相士批過的大福星,能配得上魏王,可被王爺厲聲打斷了。后一件是玄虛之事,不足為奇,我想……”
“你想從第一件入手?”
吳十三亦靠近玉珠,輕聲問。
“對。”玉珠忙點頭,“我想雇先生幫我做一件事,去查查魏王這個女兒,哪怕有一點脫身的機會,我都得試試。”
“沒問題,我幫你做!”吳十三一口應承,點頭笑道:“若是你真像極了他女兒,你索性認這老頭子當爹,我看他還好意思碰你不。”
玉珠噗嗤一笑:“對,就是這個道理。”
忽然,她發現自己和這男人的距離太近了,甚至能聽清他略有些粗重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