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道觀后,玉珠猶豫了良久,終于礙不過道義那道坎兒,立馬修書一封,讓福伯送去王府。
信中,她誠摯地替大嫂子致歉,求王爺千萬原諒陶氏的無知。
傍晚的時候,王府大管家崔鎖兒親自來送燕窩盞,并帶來了番話:王爺胸襟寬廣,怎會與陶氏這樣的愚婦計較,沒得失了身份。
至此,玉珠總算松了口氣,可很快她就開心不起來了。
沒幾日,關于她和王爺有私的流言蜚語就像柳絮一般,飄滿了洛陽城,各種不堪入耳的話紛至沓來,什么王爺之前大興土木修行宮,就是為了藏小袁夫人的;
什么王爺為何如此寵信陳二,還不是看上了他老婆;
什么王爺效仿唐朝的玄宗,不好直白地奪了底下人的妻子,便也讓小袁夫人去道觀里出家,待陳家老爺子一歸西,就會封小袁夫人為側妃……
對此,玉珠自然憤怒無比,明明她是清白的,什么都沒做過,可在世人眼中,她現在已然成了與權貴暗中茍且、不守婦道、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淫婦!而更讓人氣憤的是,魏王府并未禁止這些捕風捉影的謠言,一點動靜都沒有,似乎在默認所傳非虛。
后來甚至有那起趨炎附勢之徒,帶著厚禮來蘭因觀討好尋門路,可全都被山下巡守的王莊部曲攔截,魏王老早之前就暗中下過死命,不許任何人上山打擾真人的清修,如此忽然大張旗鼓地驅逐,便更坐實了“私通”的說法。
痛苦之下,玉珠幾次三番想以死來證清白,可丟失的女兒尚未尋回,而且自盡的理由是什么?與抗爭魏王?
可事實卻是魏王從未逼迫她,甚至尊重她、以禮待她、施恩于袁家……
瞧,明明魏王什么都沒做,可好像卻什么都做了。
她是女人,而且幾次三番接觸下來,清楚地知道魏王對她只是獵人對獵物的那種興趣和狂熱,肯定是有緣故的,絕非像吳十三那般純粹的喜歡,如若落到了魏王手里,那么后半輩子勢必被困在籠中,所以她一定得逃。
但逃也要逃得有水平,如若能完整抽身,且不讓魏王遷怒于袁家,那就好了……為今之計也只能指望到吳十三身上,看他能不能帶回來有用消息。
這幾日,玉珠哪兒都沒去,就躲在道觀里,整日整宿的做衣裳鞋襪,七月廿三這日清晨,事情終于有了點進展,吳十三在后大門口的石塊底下壓了張紙條,說老時間、老地方見,有重大發現。
夜幕降臨,天空稀稀疏疏飄著幾粒星子,大抵因方才下了陣雨,清風吹來,外頭竟稍有些冷。
玉珠將提前備好的大包袱放在最上面那級臺階上,坐上頭,惴惴不安地等,后大門的屋檐下今兒只懸掛了一盞燈籠,只能照亮方寸,越發顯得周遭漆黑、安靜無比。
約莫子時,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遠方小路終于傳來陣輕蹙的腳步聲,很快,吳十三便出現了,他的頭發稍有些凌亂,不知是因為心急還是跑得太快,白皙面頰潮紅,如羊奶中撒了把胭脂粉,他仍穿著那身舊了的武士服,手里提著個藤編籃子,三步并作一步地沖上前來,興地喊:
“夫人你瞧我給你帶什么好吃的了。”
玉珠只覺得他身上熱氣逼人,忙往后躲了些,蹙眉瞧去,原來是一籃子葡萄,驀地她就不開心了,那不陰不陽地嗔了句:“吳先生怎么每回來,都要拼命給我投喂那么多吃食,妾身又不是彌勒佛,哪里有那么大肚子。”
吳十三被玉珠這劈頭蓋臉的脾氣弄得有些懵,左思右想不曉得自己哪里得罪她了,笑道:“你們漢人不是有句俗話叫能吃是福么?你瞧,這葡萄是紫的,你今兒穿的衣裳也是紫的,倒正趕巧了。”
玉珠氣得白了他一眼。
吳十三越發摸不著頭腦,小心翼翼地陪著笑:“這葡萄可是從鄯善運來的,有銀子都買不著,個大皮薄,可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