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一聲不吭,氣得唇都有些抖,眸中浮起了淚花,吳十三總算察覺到不對勁兒,半蹲在她面前,柔聲問:“怎么了?有誰欺負你了?”
那瞬間,憋悶了好幾日的情緒瞬間崩塌,玉珠委屈地哭出了聲,斷斷續續地將那日下山遇到了陶氏,誰知當眾羞辱,又同陳硯松吵了一架以及最近關于她和魏王香艷流言漫天飛的事傾訴了出來。
“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錯了什么,要遭到這么些人、這么些事!”玉珠啜泣恨道。
吳十三想輕撫她的背,可又沒敢,蹲在最底下那級臺階上,雙手托住下巴,仰頭望著女人,柔聲哄:“你什么都沒做錯,錯的是他們。如果非要說你的不對,那就是你實在太完美了,那些個孬人就忍不住想攀折一下你,偏生你性子太直,不肯屈服,這事兒若落到戚銀環那種女人身上,她才不在乎,左右她得到了利益,旁人愛怎么說便怎么說去,可你不一樣,你是好人家的女兒,那些流言就像刀子一樣,殺得你很疼。”
“是。”玉珠頭枕在胳膊上,淚不自覺流下,將袖子打濕了一片,“昨兒我正做著針線活兒,手邊有把剪子,我都想劃了脖子一死了之,也算清靜。”
吳十三失笑:“你若是有這種心思,可就真干傻事了。你細想想,你若是死了,魏王回頭換個美人兒追求耍弄,陳二爺喪妻后肯定會續弦,人家洞房花燭的時候,你墳頭草說不準還沒二指長,還有討厭你的戚銀環,更會拍手叫好,至于洛陽那些說閑話謾罵的人,他們本就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只會在你死后大肆議論,絕不會影響他們吃飯睡覺,可但誰會真正替你難過呢?你的兄長侄兒,照顧你的福伯璃心,還有你的女兒。”
玉珠心里稍微好受了些,抹去淚,盯著吳十三,“那你呢?我死了你會笑還是哭?你……就不難過么?”
“當然難過了。”吳十三脫口而出,聳了聳肩,“我這不是怕你惱,不敢當你面說罷了。”
玉珠破涕一笑,卡在喉嚨里的郁悶散去不少,她下巴朝前努了努,吳十三立馬會意,乖覺地背對著她坐到了最下面那階。
細瞧去,他脖頸聚了曾細汗,似乎淋過雨,衣裳微潮,沾了泥的褲腿高高卷起,高大的身軀在地上投出塊黑影。
玉珠轉頭望向藤籃,籃子里墊了塊白綢子,葡萄顯然是他一顆顆摘下后洗干凈的,上頭還有水珠,她捻起一顆送嘴里嘗,甜似蜜的汁水頓時席卷了口齒,“你給我送了好果子,可我卻沒給你備飯。”
“沒事兒。”吳十三大剌剌地揮了下手,笑道:“我用過飯才來的,不餓。”
其實他還妄想著玉珠還會像上次那般,給他做好吃的涼面和燉肘子,特意一整日沒吃,將肚子空出來,誰料見她兩手空空等在觀外,難免有些失落,哎,不過能見著她已然是求之不得了,少吃一頓又算什么。
玉珠嗯了聲,問:“我讓你查的事如何了?”
吳十三立馬坐端了身子,頭略側過些,正色道:“要想探知魏王女兒的事,莫過于找王府積年伺候的嬤嬤問最好,我潛伏進王府,使了點手段,得知這色鬼老頭的確在多年前和王妃生了個嫡親的女兒,閨名叫月遙,當年魏王對這個小女兒寵愛不已,才一歲就上表皇帝,為女兒求得冊封郡主,可謂尊貴至極了。據那位老嬤嬤說,這位月遙郡主打小冰雪聰明,三歲就會寫字背詩,每回魏王生氣要殺人的時候,旁人嚇得大氣兒都不敢喘,惟有這小丫頭敢去捋老虎毛,說出‘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的話,勸說父親莫要輕易奪人性命,只可惜慧極必傷,郡主才活了七歲就夭折了,魏王夫妻自是無比傷心,王妃怨恨丈夫成日家鎮日介鉆在脂粉堆里,女兒重病垂危時還夜御兩女,自此王妃吃齋念佛,輕易不出自己院子,也不大理會魏王。魏王既痛苦又愧疚,殺了那兩個侍妾泄憤,每年郡主忌日時都要做一場海陸大法會,以超度女兒亡魂。”
玉珠聽得有些難受,雖說吳十三寥寥數語,但依然勾勒出一個伶俐善良的小女孩兒模樣,哎,也不知道她的女兒如今怎樣了?有沒有被梅家人苛待?
“是個可憐丫頭。”玉珠用帕子揩去淚,整頓了番情緒,沉吟了片刻,問:“吳先生,那你覺得我和這位小郡主究竟哪里像?心善?還是外貌?”
吳十三搖了搖頭,“據那位老嬤嬤說,月遙郡主英氣爽快,小眼睛塌鼻子,倒像個小男孩,夫人你花容月貌,女人味兒十足……咳咳……我的意思是,若非要說你和郡主哪里像,可能脾氣都直爽,秉性善良。”
玉珠不禁眉頭緊蹙:“哎,外貌不像,那就麻煩了……”
“你也別灰心,潛入王府查月遙郡主的事時,我意外還發現了另一件奇怪的事。”
玉珠忙問:“什么?”
吳十三側轉過身,仰頭望著女人,沉聲道:“我發現老色鬼時常要召方士入府,起初我還以為是尋常的占卜打卦,沒想到偶然發現王府竟然還有個專門蓄養能人異士的院子,一開始我還當是他為了延年益壽,每日家要滋補、蒸泡藥浴什么的,后面觀察了幾日,我發現事情不太正常。這老色鬼幾乎每晚都宣方士觀星占卜,而且每回服食丹藥的時候,都要佐以一盞處子指尖血和一碗人乳。”
玉珠頭皮直發麻,“這么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