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這夏夜實在曖昧,連月亮都害羞了,也不知打哪里吹過一抹薄云,月便偷偷摸摸躲在云后頭,同時讓漫天的星子小聲些,以免打擾到有情人。
官道寂靜無比,惟能聽見草叢里傳來陣陣蟲鳴。
袁玉珠此時側身坐在馬上,吳十三在前面牽著馬。
女人的身子隨著馬兒緩慢行動而微微顛簸,她拔下綰發的簪子,把濃密的長發散下來,用手作梳,慢慢地通發,清風拂來,撩起人的衣角,牽動人春心。
好幾年了,玉珠都沒有這么舒心愉悅過。
往前瞧去,吳十三此時吹著口哨,也不知是什么調子,輕快婉轉,銀白的月光灑滿官道,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投出一片模糊的影子。
玉珠手指繞頭發玩兒,輕聲問:“噯,你有沒有想過,將來要做什么?”
吳十三踢開腳邊的碎石子兒,“其實真沒想過,從前在極樂樓時,每天醉生夢死的,我不認為我是個有將來的人,真的,說不準哪一天就見不到太陽了,所以總要吃好喝好玩好,享受夠了再死,我是個爛人,就配過爛日子。可最近,我卻在認真考慮將來了,將來……我想陪你去找孩子。”
玉珠心里一暖,又問:“那找到以后呢?”
吳十三粲然笑道:“那我就跟你去江州老家。”
玉珠掩唇笑,再問:“那去江州以后呢?”
吳十三仔細想了想,“我不會讀書,也沒有戶籍,首先得正兒八經落個籍,然后呢,我就在尋思將來干什么營生了,你們中原文化實在博大精深,我腦子不太好,學不懂,再說也來不及了,肯定不能走科舉,正好我武功不錯,那就干鏢局這行。”
說到這兒,吳十三微微側頭,笑著問:“到時候你能替我管賬么?”
玉珠手托腮思考了會兒:“我身價可貴,而且脾氣不好,很兇的,你還敢雇么。”
吳十三心里美開花了:“我這人是賤皮子,就得有個兇賬房打我罵我,把我的銀子管好,否則我就胡亂花用了。”
玉珠白了他一眼,笑問:“往哪兒胡花?又去找什么云啊雨的?”
吳十三臊得撓了下頭,“快別提了,去年被你整得心煩意亂,便去花滿樓泄泄火,哪知道看見那些庸脂俗粉,就不由得想跟你比對,頓時沒興趣了,看見門上掛的珠簾子,又想到你這個玉珠,真恨死我了,怎么走哪兒你就跟到哪兒?后面喝了兩杯酒,卻花了好幾百兩銀子,如今想想就肉疼,幾百兩哪,能在江州買套頂好的宅子,還能雇十幾個好鏢師哩。”
說到這兒,吳十三沖到玉珠跟前,仰頭望著馬上坐著的女人,急切地問:“哎,我想去花滿樓討債去,你陪我去。”
“我?”玉珠手指著自己,撇撇嘴,“我要臉,才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轉而,她腳尖踢了下男人的胸口,高昂起下巴命令,“那是好地方么?藏污納垢的,你不許去。”
“可是咱銀子在花媽媽那臭婆娘手里呢。”吳十三非常認真地說。
“這就是個教訓,讓你再揮金如土!”玉珠橫了眼男人,掩唇笑道:“你忘啦,你還有好幾百兩在我這里存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