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是兩間房打通的套間,原本清幽雅致,長方大桌子上滿滿都是各種珍奇藥草、紗布和剪子等物,原本藥味就濃,再加上血腥味,使得里頭越發顯得悶熱,哪怕擺了兩個冰盆都無濟于事。
內外都很安靜,案桌上擺的西洋鐘咔噠咔噠地響。
玉珠用袖中抹了下額上的汗,從青花瓷缸里撈了些碎冰,加進綠豆湯里,今兒早上師父斷臂后,便被十三等人急匆匆送來了這里,得虧那位杜神醫的手段了得,止血治傷一氣呵成,師父總算轉危為安。
玉珠端著綠豆湯朝里屋走去,朝床那邊望去,惠清師父虛弱不已,唇毫無血色,還在昏睡,而十三此時坐在床邊的小圓凳,他還穿著那身破舊的血衣,劍眉擰成了疙瘩,身子微微前傾,兩條胳膊搭在腿上,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
“快喝口湯。”玉珠將冰鎮綠豆湯遞到男人手里,輕聲道:“方才杜神醫已經給師父喂了止疼的藥,師父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吳十三點點頭,端起綠豆湯咕咚咕咚喝了個盡。
玉珠心疼地立在十三的身側,輕撫著男人的肩膀,嘆了口氣,他心里急,從早到晚水米未進,一步都不肯離開。
玉珠撫摩著男人發涼的側臉,柔聲道:“方才我去找杜神醫了,他答應待會兒來給你看傷,你乖乖的,不許再拒絕了,別讓我擔心了好不好?”
“嗯。”吳十三手握住女人手,低聲啐了口,“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治傷吃藥,李梧那狗日的再敢欺負師父,我可不會放過他,定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忽然,門那邊傳來聲熟悉的笑聲:
“你要跟誰拼命啊?”
玉珠和十三一齊扭頭瞧去,原來是崔鎖兒。
太后薨逝,崔鎖兒已然換上了素服,腰間配飾和戒指什么的已全摘除,他臂彎挎著個大包袱,另一手拎著個食盒,踮起腳尖望了眼惠清,將東西輕放在桌上,小聲道:“咱家給你們帶來了干凈衣裳,待會兒換一下,還有些吃食,大暑天不吃飯,人要扛不住的,方才咱家又往這院里多調配了些人,都是老實可靠的,需要什么,只管找他們要就是了。”
玉珠忙蹲身致謝,陪著笑:“多謝總管,這次真是太勞煩您了。”
“這有什么。”
崔鎖兒大手一揮,他坐到床邊,仔細打量了番惠清,微嘆了口氣,忽然瞧見吳十三這小子還是憤憤的,崔鎖兒搖頭一笑,輕聲勸:“十三爺,氣大傷身哪。”
吳十三啐了口,“現在他還想怎么樣?找殺手圍毆我們?還是又找老虎豹子吃人?”
“這是哪里的話。”崔鎖兒手朝西邊拱了拱,“太后娘娘薨逝,王爺傷心都來不及,哪里再顧得上旁人。”
吳十三冷哼了聲,大口喝綠豆湯,沒回嘴。
“你也別氣了。”崔鎖兒翹起二郎腿,掃了眼十三和玉珠,搖頭笑道:“若說這回誰損失慘重,還得是我家王爺,瞧,千方百計討好了小袁夫人,眼看著得手了,被你小子橫叉一杠,把美人給搶走了;辛辛苦苦,流水一樣的銀子潑出去,成立了無憂閣,結果因戚銀環背刺,又全軍覆沒了;更別提自己中毒瀕危、外甥駿彌慘死,如今結發妻子不愿與他再見,親娘薨逝的消息又傳來,哎。”
吳十三終于忍不住,出口相譏:“他那是自作自受,玩火終于燒在自己身上了,報應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