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虞棠在為那一幅莫名其妙又回到他手上的山居圖而沉思的時候,他親娘也正捏著一封信在他房中來回踱步。
那信是隨著禮物一起從他舅舅家送來的。
信上說花家最近出了件駭人聽聞的大事,全家上下不眠不休商議了七天七夜都想不到辦法解決。
還說這世上若真有人能順利解決這件事,那這個人一定就是虞棠。
聽到這里,虞棠當然要問什么事。
就聽他娘憂心忡忡地道“是七童”
虞棠立即又吃了一驚“是七表哥出事了”
他連忙追問“到底怎么回事”
他娘面上憂色更重,如此說道“七童竟提出了要一個人搬出去住”
虞棠原本一瞬間坐直的身軀又慢慢地躺倒,他窩在那一張大了他數倍不止的黃花梨木圈椅上,“哦”了一聲。
想了想,他問“七表哥為什么會突然提出來這樣一個要求”
他娘嘆息道“因為他說他想試一試一個人真正地獨立。”
虞棠聽了都有些高興“那不是很好么”
他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更深地嘆了口氣道“你不懂”
虞棠側頭看她,他娘卻已收起了那封信,忽然這么對他說道“我已寫了回信說你不日便啟程前往江南,此去定將七童勸得回心轉意。”
她還徑自掐指算了算日子“正好也快到了你舅舅的五十五大壽”
虞棠呆了一呆。
他要沒記錯,他舅舅的生辰是在七月,而如今才到三月,明明還有三個多月那么久
第二日一早,甚至還沒等他真正回過神來,他連人帶床地就已經被打包到了自京口碼頭出發、經京杭大運河南下,去往蘇州的船上。
之后,船就沉了。
他一開始并沒有多想。
畢竟這世道算不上太平。匪盜猖獗,打劫官船都不是一回兩回了。
何況他出行也沒刻意打出國公府或江南花家的旗幟,被盯上只能說是運氣不好。
等真正意識到不對,是他換乘完馬車,途中不經意瞥見一株很稀奇的花。
那是雨后微濕的草地,碧藍如冰晶一般剔透純凈的五瓣花俏生生地立在那兒。
虞棠當場叫了停,提著小鏟和花盆就下了馬車。
他蹲在那兒,正思考該怎么將這朵花移栽進自己的盆里,很突然地鼻尖好像嗅到一股利刃切割過空氣而帶銹的血腥味,身后風聲歷歷,他完全憑借身體的直覺往旁邊一閃。
再回首時,一截漆黑的劍尖已驀地劈進剛剛他所在的位置。
劍氣激蕩,綠草如茵起伏成浪。那朵代替他直攖劍鋒的小花更是被一劍斬飛,在高空中急旋。
那花瓣映照著天光,便現出一道彩虹般絢麗的光芒。與此同時,幽香四溢。
虞棠親眼看著那名忽然躥出的刺客倒地,悄無聲息。
之后那留存在空中的虹彩一點一點消失,刺客的尸體也隨之漸漸化作一灘血水。
而血水的中央,那花依舊碧藍純凈,俏生生地立在那兒,好像圣潔出塵,亦好像含羞帶怯,任人采擷。
所有人都怔在了原地。空氣中久久都是花香混含著血氣的腥味。
虞棠徐徐吐出一口氣。他終于意識到一件事,有人想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