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自導自演,也不必他處心嫁禍。這世上想要他死的人或許有很多,但真正能做到這一地步的恐怕只有一個,那就是蔡京
虞棠轉身看向這一次隨他一起出來的幾人,小廝銀杏、侍衛大小統領王佐、王佑,還有四個當日助他留下楚留香的好手,忽然笑了一笑,道“你們走吧”
“公子”幾人心頭巨震。
銀杏更是眼中含淚,他身軀微微顫抖著,卻仍挺直了背脊道“少爺,我不走”
其他人一個個也趕著表示道“對,我們不走”
虞棠仍是一笑“你們都不走,都還要跟著我”
幾人連忙點頭。
虞棠卻面色一肅道“然后這么多人一起走,幾乎指名道姓地告訴殺手說我虞棠就在這里,趕緊來殺”
幾人面面相覷,嘴唇動了動,想說點什么的時候,虞棠已是一擺手道“就大王小王跟著我罷銀杏還有你們幾個分頭去官府、花家的店鋪報信,到時自然有人來接應我的。”
“公子”
虞棠最后朝他們笑笑“走吧”
這樣一走就是七天。
途中虞棠簡直把江湖上該遇到或不該遇到的刺殺手段通通遇到了一遍。
比如走在路上時忽然踩到一顆會爆炸的石頭,去飯館吃飯動了一下筷子就噴出大把的毒煙還有一次,刺客就躲在他即將沐浴的浴桶里憋著氣地要殺他。
白天又經歷過一場比較正常的截殺,王佐王佑護著他從重重刀光劍影中突圍而出,奔波了一天才在鎮上找到客棧住下。
虞棠一進客棧的房間,就率先在枕頭下摸出一個機關,并數枚寒光閃爍的銀針。如此的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他竟漸漸已成習慣。
晚飯是王佐王佑做了送進房里一起吃的。
著實有些久了。
桌上蠟燭燒得只剩短短一截,燭淚一行行滾下來,堆滿了燭臺。
終于吱地一聲,房門開了,燭火也跟著哧哧跳動了幾下。
王佐端著托盤走進來,將飯菜一一布到他面前,低頭說了句“公子,該吃飯了。”
當虞棠吃下一口他平日最愛吃的炒枸杞芽兒時,他想,原來他還是沒有習慣。
哐啷兩聲,碗筷不受控制地從他手掌心滑落,在地上骨碌碌轉了幾圈后又被人一腳踢開。
虞棠無力地倒在桌上。燭光幽幽晃動,他看到那張屬于王佐的臉在不斷地靠近、靠近,漸漸又變得扭曲、模糊燭火還是熄了,整個世界都成了黑暗。
沙、沙、沙
當他從黑暗之中醒來,四面八方盡是這樣的響動。
是夜晚的風吹過草木,有不知名的蟲子悠悠爬上他的手背,他背脊貼在微濕的泥地,陰寒之氣直往骨頭縫里鉆進來、又透出去,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地戰栗。
五臟六肺都疼,喉嚨里更是火燎一般,一呼吸就是止不住地開始嗆咳。血從胃里涌上來,舌尖一片腥甜,他又強壓下去。
虞棠緩慢而艱難地支撐起自己,四野一片曠寂,林霧繚繞,因為白天下過雨的關系,夜空倒是群星閃爍,燦爛明凈。
借著星光,他勉力看清不遠處一個黑影的輪廓,上下一聳一動,好像正在挖坑。就是他的侍衛大統領,王佐。
那一瞬間,他心頭竟是出了奇的平靜。
而王佐此刻卻好像見了鬼一樣,手里的鏟子當啷一聲砸在腳背上也不覺得,一連退了好大幾步,更險些一腳踩空掉進自己剛挖了一半的坑里,整個人都哆嗦著,手指著他“你、你你你”
卻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虞棠笑了一笑,道“你卻是有心了。”
好歹還顧念著昔日主仆之情,懂得給他留個全尸入土為安,可不就是有心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