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
“那我就不叫你小表弟了哎你怎么自己就站起來了”
司空摘星連忙伸手去扶他,一邊小心翼翼又不厭其煩地叮囑道“以后想去哪兒記得提前告訴我一聲,總之總之我這段日子一定跟伺候親爹一樣地伺候你”
“哦”虞棠含笑著應道,“那你叫聲爹來聽聽”
司空摘星當即怒道“誰要給你當兒子了”
“嗯”虞棠沉吟片刻,竟伸手撫上了司空摘星的發頂。他今早雖有些故意捉弄虞棠的心思,但他自己也的的確確是扮作了一位穿金戴銀的婦人。
此時虞棠就拍拍他發頂的金簪,顯出一副很溫和很好商量的樣子道“那你要給我當女兒么也行。”
司空摘星毫不懷疑,哪怕有一天虞棠真的死了,躺進棺材里,他都能想到一萬種辦法爬出來氣他。
他看兩眼虞棠現在的打扮,很想像以前那樣直接嗆回去一句“你給我當女兒還差不多”。但他嘴唇動了動,卻道“算了算了,我不跟你一般計較。”
“你真是司空摘星”虞棠卻好像不愿放過他,手又順著往下在司空摘星臉上描了描,“可別想騙我。等我眼睛好了,你”
“等等”司空摘星忽然一下抓住他手臂,頗有些急切地道,“你說你眼睛還能好”
司空摘星的手在發抖。聲音也又抖又破。像極了他小時候剛學吹笛那會兒,陡然一個高音能把人的三魂七魄都送上天。就這,七表哥還笑著夸他吹得好。
一想到這兒,虞棠不禁也笑了笑“那是當然。”
他拍拍司空摘星的手背,笑著道“否則怎么其他人中了春日醉必死無疑,只有我還活蹦亂跳的”
司空摘星聽他又說起“春日醉”,不由呆了一呆“我以為”
虞棠仍笑“你是不是以為我昨晚在騙你”
司空摘星一下子串起了前因后果,已恨不得想要當場捶死自己。
而這時,虞棠悠悠地道“我的確是在騙你。”
司空摘星一口大氣卡在嗓子眼里差點沒喘上來,他的表情一瞬間也憋得無比扭曲。
可惜虞棠這會兒并看不見。
他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王佐給我下的什么毒。因為不管它是'春日醉',還是什么'秋日醉'、'冬日醉',只要下到我的身體里,除了痛一痛,其它的好像也并不能使我怎么樣。”
“現如今不過是眼睛出了點意外,”他雙眼微彎,輕輕地笑了笑道,“想必很快就會沒事的。”
這時窗外天光已大亮了,他半側著張臉,映出一輪煦日的初升,他眼里雖還無神,卻已見足了風致。
那實在是一種很獨特的風致。
司空摘星呆怔了許久。之后才反應過來,抓住他手臂不由分說地就要把他的人往外帶“快快快就算你那么說,我也要帶你去看過大夫才知道”
“不急不急”
都什么時候了還不急
司空摘星張張嘴剛要說話,卻見虞棠已反手拿住他衣袖,輕輕拉動了兩下,笑道“民以食為天,總要先給我口飯吃吧”
司空摘星靜了片刻,接著又捏拳咳了兩聲“行。那聽你的,先吃飯。”
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的虞棠都實在很難讓人狠下心來對他說“不”。
尤其此刻竟莫名有種他在給虞棠當爹的錯覺
司空摘星站在原地咂摸了一會兒,心情早已不自覺地放松了下來。
早飯是叫進房里吃的。
看著虞棠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一旁吃面,有時還能自己動手把蔥花挑進空碗里,慢是慢了些,但舉手投足間似乎與平日并沒什么不同。
甚至還及時察覺到了司空摘星的那一點好奇,停下筷子來同他解釋了一句“我小時候是和我七表哥一起長大的。”
司空摘星一怔道“難怪”
任誰認識花滿樓,都要說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而如今,或許每一個認識虞棠的人,也都欠他一句了不起。
虞棠和司空摘星一起慢慢地走在城中的大街上。
自然而然地,他能感到有一陣風從他身旁經過,風中送來些葉芽的清香,那香濕漉漉的,該是楊柳枝梢輕拂過水面漾起的紋波。
此時正是春水初漲,東風借力,他能聽見飛槳擊水、白帆獵獵,運河上大大小小客貨船只往來不絕,船上街邊人聲鼎沸,號聲、吆喝聲連連。
故而他現在雖看不見,卻也可以處處想象這里的一水一木、一畫一景。
“這是哪兒”他偏過頭去問司空摘星。
司空摘星邊護著他邊答“是濟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