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禁衛都是以一敵十的好手,且稍加反抗就會擔上亂逆之名,柳竹秋急尋對策,忽聽北面傳來一陣鑼鼓聲。
人們循聲而望,昏黑的街頭被火光撕出一條裂口,火光中令旗飛揚,畫角軒麗,打頭的是一路鎧甲鮮明的騎兵,簪紅纓背鐵弓,腰挎綠鞘金刀,手持朱漆盾牌,上面畫著威武雄壯的獅頭。
騎兵后跟著許多華服侍從,挑銀燈持畫戟,仙掌傘蓋迤邐,鼓樂笙管隨行,簇擁著一乘鎏金嵌寶的象輅,緩緩朝這邊駛來。
人們見是皇太子的儀仗,不分貴賤一齊望塵而拜。柳竹秋突然扶起涂鴉者,拖架著走到路中央跪下。禁衛們驚慌不已,跑上去拉拽,車駕已被逼停。
衛隊長高聲問“何人攔駕”
兇神惡煞的禁衛們像耗子聞貓叫,腳軟伏地。
柳竹秋搶先稟報“草民溫霄寒,叩問太子殿下金安。此刻這里出了一件可疑事,或干系皇家體面,草民斗膽,乞請殿下明鑒”
中氣十足的話音綿延回蕩,人們瞪大驚奇的眼睛,爭相打量這膽大妄為的書生。
良久,馬隊左右散開,儀仗深處走來一高兩矮三個宦官。按禮節,平民未經許可不得目視上御及其侍從,柳竹秋和其他人一道躬身伏拜。宦官們走到近處,為首那高個子的發出蒼老而尖細的詢問。
“大膽刁民,竟敢攔截太子車駕,該當何罪”
又嚇唬禁衛們“你們幾個也是,護駕不周,等著被砍頭吧”
禁衛頭領慌忙求告“公公息怒,卑職等正捉拿人犯,這書生跑出來搗亂,又趁我等跪地迎駕時將犯人拖過來堵路,卑職等來不及阻攔,這才驚了千歲爺的駕,萬望恕罪啊”
柳竹秋有膽量冒險救人,就有膽量遞答應對,馬上申辯“公公,草民適才路過,偶然在宮墻上發現三處涂鴉,畫的是一只兔子頭戴官帽。草民想兔字上面加個蓋就是冤字,頭戴官帽,似乎喻示有冤獄發生。隨后就看到這幾位軍爺追打這名男子,說他就是涂鴉者。軍爺們執法森嚴固然不錯,但若不經調查就將此人當街處死,必令平民猜疑驚怖,致使流言四起,損壞天家聲譽。草民無力勸阻幾位軍爺,不得已才行此罪妄之舉,乞請太子殿下徹查此事,洞燭情弊,以安人心。”
老宦官沉默片刻,問“你剛才說你叫溫霄寒,是為安國寺題序那個嗎”
“正是草民。”
“聽說官府正因順天鄉試舞弊案緝拿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
“草民今日已去順天府衙受審,牛府尹奉圣諭許我回家候命。剛才就是直接從府衙過來的。”
老宦官問明涂鴉所在的位置,派兩個小宦官去查看,得知確有其事后回去稟報太子。
過了一會兒只聽馬蹄錚錚,騎兵們分做兩路挺進,將柳竹秋等人夾在中間,后面宮人提燈撐傘,魚貫而來,也分做兩行左右排列。儀仗官唱喏“太子駕道”
地上的人們趕忙埋頭,有人動作慢了半拍立遭太監們叱罵。
慶德帝專寵章皇后,多年來堅持不設妃嬪,致使六宮虛置。膝下只有皇后所生的兩個兒子,太子朱昀曦是元子1,六歲立為東宮,十六歲開始觀政,深受慶德帝寵愛。